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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学讲坛浅解


自序


《大学》一书,为内圣外王之道,列圣相传之心法也。贯通三极,包罗万象。三极者,无极、太极、皇极是也。万象者,天、地、人、物是也。此书之明明德,燮理阴阳,变化气质则属于太极。亲民之纲常伦理,化人觉世,而为皇极,经世之大法也。止至善,则不安于小成,不废于半途,则又直达于无极。此书内容,深造可竖通三界,横贯八方,贯彻天人,显微无间,故定名为“大学”耳。手此一书,可明通性理,千经万典,了若指掌,大经大法,莫不毕具。我——宗圣曾子曾子:曾参,鲁武城人,鄫国之后。夏少康封其次子于鄫。当鲁襄公时被邾莒灭鄫。鄫士子巫,奔鲁去邑而为曾氏,巫数传而生点,点生参,年十六岁受学于孔子。性至孝,每读丧礼泣下沾襟,曰:“往而不可还者亲也,子欲养而亲不待。是故虽椎牛而祭,不如鸡豚而逮亲存也。”曾子行孝枯井涌泉。唐高宗赠少保加太保配享封郕伯,宋改武陈侯加陈国公,元加宗圣,明改宗圣曾子。,得夫子夫子:孔子,姓孔,名丘,字仲尼。鲁曲阜县人。之薪传,述此书以惠后世。惟毁于秦火,章句残缺,汉儒杂入《礼记》,故未列儒门十三经十三经:诗,书,易,礼,春秋,大戴,小戴,公羊,谷梁,尔雅,孟子,论语,孝经。之内。历汉、晋、隋、唐,此书未明于世。直至炎宋,经程程:程灏、字伯淳,号明道。程颐、字正叔,号伊川。世人称其兄弟俩为“二程”。、朱朱:朱子,名熹,字元晦,号紫阳,别号晦翁,闽人,即今福建。两贤考订。知其重要,遂作为单本,加以注解,分为圣经贤传,与《论》、《孟》并列,而为四书之一。后世之家喻户晓者,皆程、朱两师之功也。

此书为儒门之体要,学者之入手。格致以起端,诚正以致实,平治以收效。所操者约,所及者广,实要道也。至简、至易、至平、至常,身体而力行之,贤关圣域,不难达到矣。惟我等生乎末世,远不如古。盖古人成年以前,即入小学,习子弟之道,学洒扫、应对、进退、揖让之节,礼、乐、射、御、书、数之文。及其成年,八德已知,六艺纯熟,然后方入大学,习穷理尽性,修己化人之术。待学业有成,迫于义理,方出仕于国。此三代以上,化行俗美之由来也。故此书,实天地间之秘宝也,世人只知其文章,不知其真脉。我等幸蒙皇天不弃,授以正法,得明古圣先王,至德要道,实不幸中之大幸也。午夜深思,浩恩难报,故竭尽微忱,究研书理,阐扬圣义,公诸同好,以便作讲坛之参考。或者能稍助神思,期精益再求精,无异于抛砖而引玉。多言之咎,在所不免,罪我,恕我,听之而已。

惟望得此书后,代天宣化,挽救迷津,共登觉路,携手同归。方不负皇天降衷之恩,圣贤阐道之苦心耳。是为序。


大学题目解


此书名为“大学”,大,是广大;学,是学问。因何名为大学?因此书包含三极妙道。天地虽大不外三极。三极者:无极、太极、皇极是也。此书之明明德,燮理阴阳,变化气质,则属于太极。亲民之纲常伦理,化人觉世,而为皇极经世之大法也。止至善,则不安于小成,不废于半途,则又直达于无极矣。包含三极,贯通万教,天地之大经大法,莫不毕具,谓之“大学”不亦宜乎!



子程子曰:“大学,孔氏之遗书,而初学入德之门也;于今可见古人为学次第者,独赖此篇之存,而《论》、《孟》次之。学者必由是而学焉,则庶乎其不差矣。”


大学之道,在明明德,在亲亲:亲当作新。民,在止于至善。


【解】:大 大是大人君子,高出于众人以上者;言其法天则地,为天地立心,为生民立命,为往圣继绝学,为来世开太平之伟量也。学 学,是学习或效法。学习则为后知后觉,由教入道,见闻记诵;效法,则为先知先觉,率性而行,心领神会。故学有文学、道学之分。文学者,见闻记诵也;道学者,心领神会是也。之 之字为语助词,当“的”字用。丹书解为禅机。道 道者理也,性也,人必经之路也。住世则有人道,出世则有天道,此道字乃天道是也。在 在字作“当”字用,又作“首要”用,又象征心灵之关窍。明 明者,后天之工夫也。象征日月交并之意。有明白、光明二意。但明白为入手,光明为了手。明德 明者先天之本体,德者德性也。在亲 感化意。民 指众人兼家人在内。在止 有未至求至,已至不迁意。于 作“到”字用。至善 至善者尽善尽美也,事物当然之极也,即理域是也。为学者之指南针,万类之归宿也。

【讲】古时大人君子所学之天道,得之者,希圣希贤,修之者,成佛成仙。由何而入手呢?只在于光明了自己固有天赋之明德,而不假外求也。但明德人人皆有,个个不无,在圣不增,在凡不减,朱子谓:“具众理而应万事,虚灵不昧。”何须再明呢?因人落于后天,受气禀所拘,物欲所蔽,酒色财气克伐,名利戕害,则有时而昏昧焉;虽有昏昧之时,却无息灭之理,每日发端于日用伦常之间,人苦于不自知耳!若知皆扩而充之,则不难返还本来面目矣。此明明德之功夫,为圣学之体,登峰造极,内德可以成圣;但逢此末运,世风不古,众生沉溺,我既明其明德,又当推己及人,使之改其旧染,除其恶习,以新本来面目;此即佛之菩萨道也,自觉觉他,自利利他,渡己渡人之大乘法耳!但人己两渡,渡到何地步为止呢?故曰“在止于至善”。至善者,理域也。生则当达于贤圣,没则当返还无极,此大学之三纲领也。




知止而后有定,定而后能静,静而后能安,安而后能虑,虑而后能得。

【解】:知 明也,不惑意。此字乃真知,即佛家妙智慧也。止 止于至善。而后 与先后之“后”字同,有自然意。有定 定者诚也,以意志言。乃言人若真知至善为所当止之地,则志有定向矣。人若能本此定向,猛勇前进,则不难达贤关圣域。此定字之工夫,登峰造极,定力如山,不恐,不怖。定而后能静 静者清静也,以心言。人心不静,由于意念纷纭。若能志有定向,则心常清静矣。内念不生,外物不摇,不动则已,动而即为至善之念,非如稿木死灰之一念不生。精纯之极,则常静;心如秋水寒潭,即抡刀上阵,亦不能动心矣。所谓“竹影扫阶尘不起,月穿潭底水无痕。”静而后能安 安者安服也,以身言,即所处而安之意。盖已修之身,无入而不自得也。人至此际,则内德已圣矣。安而后能虑 虑者考虑也,即处事精详之意,以事言。盖已修之身纯然天理,清明在躬,志气如神,心如鉴之空,衡之平,家国之事皆能处理,物之来则无不照,惟妙惟肖,妍丑毕现。事之来则无所不应,无丝毫之不公,体用兼赅之圣道,实有于身矣。虑而后能得 得者得其所止也,所止者至善也。至善乃天理之极至,今则实有此天理于己。盖初入德以至善为目标,今实得此至善于己,非偶合,非袭取,心即善,善即心,无复有出入存亡之端。不思而得,从容中道,非得而何?其实得无所得,乃还我固有,去我本无,返还本来面目矣。到此地步大人之能事毕矣。


【讲】夫至善者,无极理也。无声无臭,隐微难知,为不泄之秘宝。故智、愚、贤、不肖,皆不得而行焉。究其不行之故,由于不真知,故此于首曰:“知止而后有定”。人若能真知至善,为我所当止之地,则以至善为方针,而志向坚决,勇往直前矣。诚能如此,则斩恩爱,断牵缠,屏声色,远货利,则无物可系其心,而至静矣,故曰:“定而后能静”。而后能者,次第之效验也。心常清静,不烦、不懆、不屈、不挠、不动,不摇。即孟子之“四十不动心”又“富贵不淫,贫贱不能移,威武不能屈”是也。到得此地,则天君泰然,百体从令,而身安矣,无入而不自得焉,故曰:“静而后能安”。人至此际,则心地光明,智慧即生,步步是道,处处是理,即孔子之“从心所欲不逾矩”,孟子之“取其左右,而逢其源”是也。事来无不应,物来无不照,虑事精详,故曰:“安而后能虑”。人之性虚而具众理,今以灵而应万事,体用兼赅之大道,实有于身,洗心革面,返还本来,大人之能事毕矣,故曰:“虑而后能得”。得者,得其所止也。所止者何?至善也。知止是以至善为目的,今实有至善于身,非得而何?



物有本未,事有终始,知所先后,则近道矣。

【解】:物 三纲领为大学中之物,此物字先对大学三纲领言,后对万物言。有本 明德为本,明德者,性理也。末 新民为末,新民者,伦理也。物有本末者,盖曰物皆有本末,独“大学”中之物无本末乎?曰:有矣。何者为本?明德也。何者为末?新民也。事 知、止、定、静、安、虑、得,次第功效,为大学中之事。此“事”字先指此次第功效言,后指家国天下之事而言。有终 能得为终。始 知止为始。事有终始者,盖曰万事皆有终始,惟学者无乎?曰有。何者为终?能得也。何者为始?知止也。知 知是明白。所 所,是何所。先 本始为先。后 末终为后。知所先后者,使学者不失序,不躐等也。人若能明何所当先而先之,何所当后而后之。则 则者,就也。近 近,是不远。道 大学之道。矣 语助词。则近道矣,即违道不远之意也。


【讲】大人之学既包罗万象,则道中之物当尽格之,故此“物”字,包括万物在内,若欲透彻其理,当知其本。本者性理也,万物皆具理而生,形体虽殊,其理无二。若知本,返身求之,则万物皆备于我矣。不知本,虽天资高迈,舍本求末,或谈天,或论地,科化物质功利,纵博一时之虚名,亦难超生了死,于世道人心,实际无补,即便有济世之心,亦难收事半功倍之效,空落一生,岂不惜哉!此性理学之所以伟大也。此学由近及远,由浅入深,即小推大,由一贯万,能触类旁通,举一反三,闻一知十。穷则独善,达则兼善。先尽己之性,即明德;再尽人之性,即新民。扩而充之,则能尽物之性,持之既久,一旦而豁然贯通,天地间之大经大法,万事万物之理尽明,则可赞天地之化育,与天地参矣。

事者,以家言之:则事亲事兄,夫妇之居室,儿女之教养。以外言之:事君事长,待人接物。扩而充之,天地之循环,造化之变迁,一身之生死,人类之安危,皆大人份内当明之事。若一一学之,非人力所能及也。事有终始,不曰始终,而曰终始者,为此句之要点。万事虽繁,得理则治,失理则乱。所谓终者、结果也。世人若发事向未来结果时留心,则妄心狂意退矣。狂妄退则意诚,诚则与理相通,事来无不应。不诚则百行如无,尔诈我虞必致失败,《中庸》曰:“不诚无物”是也。人欲学大人君子,须知由近浅入手,发心之志以至善为目的,起点应由自身之生死着想。即知身不长久,转眼即空,必由大处留意。名利看淡,饮食检朴,立身行道,大人之能事毕矣!

大学即关系三天研讨之功,当有次第。何所当先?明明德与知止也。盖德不明,则心无止境。德既明,则以至善为归宿,知止于至善矣。后推以及人,方收天人同归之效。苟不推以及人,仍是无用之学。故不明德而无知止之日,不新民而无能得之时。若先后不失其序,庶几乎违道不远矣。



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,先治其国。欲治其国者,先齐其家。欲齐其家者,先修其身。欲修其身者,先正其心。欲正其心者,先诚其意。欲诚其意者,先致其知。致知在格物。

【解】:古 是中古。之欲 愿力也,志向也,或曰欲想。明 推致之意。明德 性理人人皆有。于天下 推行以及万邦之人。者 语助词。先 先入手。治 治者紊乱之对,治理有立标准胥教诲,作之君、作之师意。其国 自己之国。欲治其国者 过脉语。先齐 齐者参差之对。有笃恩义,正伦常之意。其家 自己之家。欲齐其家者先修 修治。内:对视、听、言、动言。外:对处事言。其身 自己之身。盖曰:天下虽广,其本在国。国土虽宽,其本在家。家虽参差,其本在身。故其中有以身作则,寻其窍要意,此守约反博圣人有本之学也。欲修其身者先正 正是端正,即不偏不倚是也。不被情欲牵引,故又有惩忿、窒欲,敬以直内,虚以应物意。其心 心者一身之主宰也。以受之于天而言,曰性。以主持一身而言,谓之心。又浑而言之,而谓性。分而言之,谓之心。欲正其心者先诚 诚者真实无妄之谓。其意 意由心发,即释之念头。新学说之思想也。欲诚其意者先致 推致意。其知 知者明智也,即性中之良知,亦释之般若智慧。知善知恶,谓之良知。为善去恶,谓之良能。致知在格 格有感格意,如格于上下。又格至意,如神之格思,有苗来格。有格除意,如格其非心,又惟大人为能格君心之非。总之不外格除、格至之意。格除者,对物欲言;格致者,对物理言。即天地万物皆归之意。物 物有“物理”之物,乃天地间万事万物之理。有“物欲”之物,乃言富贵财色,私欲杂念是也。

【讲】古时大人君子己德既明,又欲想推致于天下的人,使之亦皆明其明德,而同登圣域。但茫茫者大地,芸芸者众生,由何而入手呢?故先治理其自己之祖国,而使天下有所观感焉。欲治理其国,而不求之于国,先整齐自己之家,使之父父、子子、兄兄、弟弟而为国人之模型。欲想齐其家,各得其所,上安下顺,而必须先美恶皆明,好恶皆公,齐明盛服,非礼不视、听、言、动,以修治其身焉。溯而言之,身为家本,家为国本,国为天下之大本,此圣人有本之学也。身者血肉之躯也,其主在心,苟心在虚灵之舍,则不偏不倚,不受牵引,浑然太和,放僻邪侈,无由而生,故修身在正心,不然神不守舍,身无管辖,则举止狂妄矣。但心不正,由于妄意纷扰,故曰:欲正心先诚意。意者心之所发,果能好善勇猛,恶恶真诚,则意自实矣。意之不实,由于无有真知。不辨是非,不明邪正,见物生心,见异思迁,故意纷纭也。故曰:欲想诚实其意念,先要推致我性中固有之良知。但此良知拘于气禀,蔽于物欲,如烈日之蔽于云雾,又如主帅受贼围困,果能格其物欲,化其气禀,而内应博学多闻,考古验今,以外援则不难贼平臣安,君国定矣,意诚心正而身自修矣。



物格而后知至,知至而后意诚,意诚而后心正,心正而后身修,身修而后家齐,家齐而后国治,国治而后天下平。

【解】:物格 物格者,物欲尽消,气禀悉化,物理皆明也。而后 次第工夫。知至 遇事则明,即物穷理,分邪正,辨是非,明善恶之谓也。知至 能知善恶。而后意诚 意诚,意志专一,好善恶恶也。意诚 即意志专诚。而后心正 心正者不当喜则不喜,不当怒则不怒,不当哀则不哀,不当惧则不惧,不偏不倚是也。心正 心既正矣。而后身修 善恶明,好恶正,举止谨言慎行。身修 身既修则家人同化矣。而后家齐 父父、子子、兄兄、弟弟、夫妇合顺是也。家齐而后国治 一家如此,亲邻皆观感而化;家家如此,则国不治而自治矣。国治 化行俗美,礼全乐备。而后天下平 天下之国,皆梯山航海,虚心而来,实腹而归,一道同风,共享太平矣。

【讲】格物知至者,欲穷理而知性也,故知性为古往今来大学问,苟理穷性尽即至于命矣。命者天命也,天从何命我?亦当深悟之,抑饮食男女乎?或饮食男女,则有使命乎?明己责任所在,则意专一为善矣。人心本静,如秋水寒潭,意如狂风,人之狂妄皆由于意不诚,意诚则不纷扰于心,而心自正矣。心正则身之动、静,云为合中。家之不齐,皆由于己之不诚,诚能感天地,动神明,何况同气连枝家人乎?如瞽叟底豫忸怩,思君顽梗如此犹能化之,何况不至如此乎!己身诚,全家自化而家齐;家齐,邻里皆化行俗美矣。此非明明德于天下乎?



自天子以至于庶人,壹是皆以修身为本。

【解】:自天子 上自天子言其尊也。以至于庶人 下至庶人言其卑也。壹是 是一切,中含公卿将相。皆 完全意。以 应当意,或作“用”字。修身 自修其身。为本 本是根本,或曰基础。

【讲】上自天子下至庶民,中而公卿将相,分虽不同,然皆须格致诚正,以修其身而为本焉。不然舍本求末,恕己责人,未有不坠落者矣!如丧师之殷纣,赫赫之师尹是也。



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。其所厚者薄,而其所薄者厚,未之有也。

【解】:其本 本者身也。乱 不修意。而末 家国天下。治者 齐治平意。否矣 不可能。其所厚者 家:如亲当孝,长当敬,幼当慈,本孝悌慈之意。薄 不孝、不悌、不慈之类。而其所薄者 此“薄”字作疏远用,即国天下。厚 治平意。未之有也 决无此理。


【讲】家国天下之事,皆在一身,故身为大本。苟身不修,而求家齐国治难矣!应所厚反而薄,应所薄而反厚,如此之舍本求末,颠倒错乱,而求大人之学,君子岂有如是者哉?故曰未之有也。


圣经纲领大意

以上之原文乃孔子之言,曾子述之者,谓之“圣经”。原文二百零五字。始立言一道之虚无,而生三纲领之妙用,又三纲领生次第效验,又生八条目次第入手工夫。由微入胜,至圣功圣德之全体,而止至善者。至善者道也,理也,由有入无也。妙哉!无生有,有入无,天地人物万事毕矣。言简意赅,毫无流弊,《金刚》、《道德》两经非深入佛、老,何能了其中底蕴?此经简而易明,于世道人心有益,谓之圣经不亦宜乎!


第一章 释明明德

其下十章谓之贤传,乃曾子之言,而门人记之也。


  
  《康诰康诰:康诰篇。康叔名封,文王子,武王弟,武王告康叔语。》曰:克明德。《太甲太甲:太甲,太丁子,汤之孙也。伊尹告太甲之语。》曰:顾諟天之明命。《帝典帝典:又称虞书,尧典篇曰:稽古帝尧,放勋钦明,文思安安,允恭克让,光被四表,格于上下,克明峻德,以亲九族,九族既睦,平章百姓,百姓昭明,协和万邦,黎民於变时雍。》曰:克明峻德。皆自明也。

   
  【解】:康诰曰 周书康诰篇上说。克 能也。明德 谓能明其德也。勉人向上振拔之意,为明明德之入手。盖明明德稽古训而有征矣,以见夫子之立言有所自。观诸周书,康诰篇曰:文王克明德。太甲曰 商书太甲篇。顾 常目在之也。看意。諟 古諟字犹是也。天之明命 即我之明德,此即求之于心的工夫,勿忘勿助之意。帝典曰 史臣赞尧之词。克 能也。明 光明。峻德 峻是高大无边,德是德性。此言明之效果。尧之性亦我之性也。何尧能明其广大无边之德,而我不能哉?气拘物蔽耳。苟能振作奋勉,虽未能如此之大明,亦获昭昭之明矣。皆 指上之三圣。自明也 自明是自明其明德。

  此一句接上启下之语。盖明德人人皆有,非我独得。观夫上之三圣,虽贵至天子,亦是自明其德,推以及人,自明又有自新意,自新方能新民矣!又为下章日新又新作新民之引。

  【讲】
  人被气欲之困,智者谈论天地古今中外,愚者浑浑沉沉,为名利而争扎,置此明德于不顾矣。有而不知其有,或知而不信,信而不坚,自甘坠落矣。故曾子引周书之康诰篇曰:“文王能明其明德”,何我不能哉?盖未得其明明之法耳。其法何在呢?未闻太甲桐宫悔过时,伊尹告之曰:“先王顾是天之明命”乎!常人得天之明命,而不知敬畏,独我成汤圣,敬日跻,见善如不及,见不善如探汤,兢兢业业,灵灵惺惺,常顾视天赋之明命焉。

此即释之“般若波罗密多”,《心经》“观自在菩萨。”道之:“有欲观徼,无欲观妙。”《清静经》之:“内观其心,心无其心,外观其形,形无其形,远观其物,物无其物,三者既无,唯见于空,观空亦空”之意也。此三教之殊途同归之证,佛经云:“行动坐卧莫离这个”亦此意也。但依此法有何成效呢?太甲行持三年,而成一代之圣君,帝尧行持一生,而垂宪万世。谈书至此,方知前圣立言之证,所谓“本诸身,征诸庶民,考诸三王而不缪,建诸天地而不悖,质诸鬼神而无疑,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”者是也。曾子恐世人不明,故引三圣之实事以证之,并详细入手行持效果,使后人有所遵从焉。
  
  第二章 释新民

  汤汤:汤是商首创第一位君王,名履,子契之后也。契姓子氏,为唐虞司徒,封于商。夏桀无道,汤放桀于南巢。是时三千诸侯大会,汤三让,推汤即天子位。之盘铭曰:苟日新,日日新,又日新。《康诰》曰:作新民。《诗》曰诗曰:周虽旧邦,其命维新。此周公所作,追述文德以戒成王。:周虽旧邦,其命维新。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。

   
  【解】:汤 是三王之一。之盘 沐浴器具。铭 铭者雕刻也,刻字于盘上。古人盘盂皆铭,几杖有戒,盖起居心睹,夙夜不忘之意也。曰苟 诚能之意。此字为自新之首,最吃力,凡人在昏沉中最难觉悟,在积习中最难振拔。日新 日新者,忽然一日而改过自新也。日日新 日日新者,振作、奋勉。旧染恶习改之又改,去之又去,不可有一时之间断,为学圣之继也。又日新 又日新者,末路仍然振刷,勿始勤而终怠也。凡人晚节难守,深恐旧染复生,为学圣之终也。九字之铭,森严可畏,不啻父、兄、师、友之在侧。汤之意以盘浴身,以铭而浴心也。汤圣者也!尤有物欲复萌之畏,作词以自警,我等当如何乎?康诰曰作 作是振作,有鼓之舞之之意。新民 新民者,有意自新之民也。即中流之砥柱,亦佛之善男信女是也。诗曰 大雅文王篇。周虽旧邦 周国虽然是一旧国。其命维新 其所受之天命维新了。是故 因以上的缘故。君子 后来进德修业的君子。无所不用其极 对自新、新民两者,而未有不达于至极者矣。

  【讲】夫“新民”者化人也,故己之德明与不明,以能否新民为断,即所谓之“己身正不令而行,己身不正虽令不从”是也。曾子天资高迈,故释新民而不直言新民,先以汤之自新工夫,冠诸章首,盖王见人皆知洗其身以浴垢,而不知涤其心以浴德,故垂此铭,为千秋万世而说法焉。但有形之身,水能浴之;无形之心,非提撕而不可。故刻铭于盘,取盘浴其身,铭浴其心之意,故曰:人诚能一日有以涤其旧染之污而自新,则当因其已新而日日接续以新之,不但日日新之,则虽至晚年末日,则仍新之,而不使之始勤终怠,前功尽弃也。人诚能如此,自新不苟,则大本立矣。则又当推以及人,而振作志同道合之新民焉。故引“康诰篇”武王告康叔之语曰:作新民。盖言振作卫国有意自新之民,其甘心堕落者,则不可强新之矣。

能此三字,方可达成新民之实。但如此之自新新民,有何效果呢?未观诸周虽为旧诸侯之国,传至文王圣德日新,民风丕变,故天命之以有天下而维新焉。但此乃道权并行之时,而有旧邦新命之效,今道与权离,不必有是事也。是以君子对自新新民不稍有所苟,而求止于至善矣。

  
  第三章 释止于至善

  《诗》云:邦畿千里,惟民所止。《诗》云:缗蛮黄鸟,止于丘隅。子曰:于止,知其所止,可以人而不如鸟乎?

   【解】:诗云 商颂玄鸟篇上说。邦 邦是邦国。畿 邦畿者是王者奠都之所,天下之中心点,至善地是也。千里 言其广大也。惟 惟独。民 众人。所止 所应止。

   【讲】天下虽广,而有千里之邦畿在其中,实为天下之至善之地。惟此至善之地,乃四方之人所应止之所也。


   【解】:诗云 小雅缗蛮之篇。缗蛮 南方有缗蛮之乐,此乃鸟鸣如乐也。黄鸟 黄色小鸟。止于 止到。丘隅 丘,土山。隅,角落。子曰 孔子说。于止 于是应当意,止是休止。知其所止 知其所应止之地。可以人而不如鸟乎 可不可以人而不如小鸟呢?

   【讲】《诗》之“小雅缗蛮篇”上说:“鸣如缗蛮一般之小鸟,飞来飞去,止到了土山之一角,树林之下,而休止了。”我夫子谈诗至此,心有所感曰:“鸟为最小之动物,尚知寻其至善之地而休止,我人为万物之灵,每日沉沦于嗜欲之中,名利之内,自纳之于罟擭陷阱而莫知避,耗精散神而不知惜,有至善之地,而不知止,迷真逐妄,因假失真,愚之至也!反不如鸟,不昧其良知。”故夫子深叹之也,此际夫子有无限慨叹之意。上之二节,皆指心性之所在,学者悟之。


   
  《诗》云:穆穆文王文王:周纪历,古公少子,娶太任生子昌,有圣瑞,古公因欲传位季历以及昌。长子泰伯知之与弟仲雍亡之荆蛮,季历受传至昌,为西伯六州向化,及子发立克商而有天下,追谥文王。文王小心服事,修士子之礼,而创丕显之谟,至于虞芮质成,反争为让,其信字与国可知也。,於於:音呜。缉熙敬止。为人君止于仁,为人臣止于敬,为人子止于孝,为人父止于慈,与国人交止于信。

     
   【解】:诗云 大雅文王之篇。穆穆 深远也。对德行言。文王 三王之一。於 赞叹。缉 继续。熙 光明。对德性言。缉熙者,言文王之德性无一时之昏昧,无一念之间断也。敬 恭敬也,自然意,对心言。止 止于至善,对事言。为人君 西歧之王。止于仁 仁是仁爱,文王仁民爱物,视民如伤。为人臣 纣王之西伯侯。止于敬 敬是敬君。三分天下有其二,犹以服事殷,因诤谏直言获罪受责,费仲、尤浑之谗,囚文生于羑里,七载而不怨。为人子 王季之子。止于孝 朝寝、视膳、继志、述事。为人父 武王、周公之父。止于慈 慈是慈爱,非是溺爱,教诲有方,言文王训子多圣。与国人交 发号、施令、朝贡、纳赋之类。止于信 信者信实也。文王之对民也,诚实不欺,始终不二,故划地为牢,国人不忍欺之,感人如此之深也。

   【讲】盖曾子之意,明德,新民,止于至善者,吾于文王见之矣。仁、敬、孝、慈、信,伦理也,人道之至善也,能尽人道,则合天道矣。如弃人求天者,则落顽空无用之学也。文王乃圣由天纵,生知安行,自能继续其性德之光明,无一时之昏昧,无一念之间断,而止于至善焉。我本质本凡庸,若不知提撕警惕,必有昏昧、间断之患,故当偶然有间断而继续之,昏昧而光明之,此即《中庸中庸:其次致曲,曲能有诚,诚则形,形则著,著则明,明则动,动则变,变则化。惟天下至诚为能化。》“致曲”之工夫,圣贤可学而至矣。


     
   《诗》云:“瞻彼淇澳淇澳:此诗卫人美武公之德而作。武公九十有五犹箴儆于国曰:自卿以下至于师长士,苟在朝者勿谓我老耋而舍我,必恪恭于朝以交戒我。遂作懿戒之诗以自警之,其有文章而能听规谏时,以礼自防也。,菉竹猗猗。有斐君子,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,瑟兮僩兮,赫兮喧兮。有斐君子,终不可諠兮。”如切如磋者,道学也。如琢如磨者,自修也。瑟兮僩兮者,恂栗也。赫兮喧兮者,威仪也。有斐君子,终不可諠兮者,道盛德至善,民之不能忘也。

     
   【解】:诗云 卫风淇澳篇。瞻 仰视也。彼 是那边。淇 是淇水。澳 是水之滨。菉竹 菉色之竹。猗猗 是猗猗而茂盛之意。有斐君子 斐然有文的君子,指卫武公言。武公康叔后也。竹之直立不倚,犹君子中立而不倚,心虚外秀,亦君子之诚中形外之意也。如切 博学切问。如磋 穷求物理,精益求精。如切如磋者,格物理也。如琢 格物欲。如磨 化气禀,省察克治之意。瑟兮 机密也,小心谨慎意。僩兮 刚毅也,奋发振拔意,不屈服于人欲意。赫兮 显著。喧兮 盛大意。有斐君子终不可諠兮 文质彬彬之君子,终不可忘。如切如磋者道学也 乃言武公之好学也,比喻意。角、粗物也,切开而后磋之,使其光辉,制成器具,方与世界有益,不然见而厌之矣。人之为学亦然,不闻道则已,既闻道矣,当亲仁师,近良友,互相讨论真理,讲习经文,考验古今,求真知发现,真知现,则与理无惑,是非、邪正、善恶,当从当去,了然于心矣,此为学之至善也。如琢如磨者自修也 言武公自修自性,原如美玉,本纯白无染,自来光润,奈顽石包于外,磨尽顽石,返还本来面目,仍是美玉之本体。原武公之自修,常内省其疚。君子之所不可及者,其为人之所不见乎!岂沽名钩誉者之可比?学者经师友之训导,经书之考证,真理明矣。知人之在道,如鱼之在水,动静语默之微,即能浪传十方。故戒慎恐惧于隐微之间,此自修之至善也。瑟兮僩兮者恂 恂是知人欲可畏,而自谨之意。栗 栗、是战栗。知人欲终不胜天理而奋发,但稍有苟则理微欲胜,任其摆布,故不寒而栗。也 君子之为人也,不自欺不欺人不欺天,故不愧于屋漏,朝朝循规蹈矩,不失其序,小心谨慎,防人欲之侵入。奋发振拔,屏人欲于无何有之乡。人欲如盗贼,一时不慎,四门不严,失守即为所乘。故防人欲,兢兢业业,如临大敌焉,此诚于中之至善也。赫兮喧兮者威 威、是威风,即温而厉意。衣冠正,容貌严,人望生畏。仪 仪是仪表,动容周旋中礼,人尽可效,非衣冠华美之谓。也 此即不欺之效果。君子能诚实积于中,英华即发于外。此二者俱由切磋之问学,琢磨之尊德,自然而再现,非装饰作为之意,乃形于外之至善也。有斐君子终不可諠兮者 一生如是,万古圣贤。道 言也。盛 大也。德 德是德行。至善民之不能忘也 感人之深,民何忍忘之哉!

   【讲】武公之为学好问,而亲师近友,讲习讨论,自修戒慎,省察克治,遏止人欲,然如将帅之临敌,败人欲使其屈服,诚之积于中者,而不屈于人欲矣。衣冠整洁,容貌严肃,人望而生畏,动容周旋中礼矣。行足以为众之仪表,学问之盛,尊德之极,皆止于至善矣,故当代之人不忘其德。今读书至此,犹感其德之盛,岂尽卫民之不忘哉!


   
   《诗》云:“於戏於戏:音呜呼。﹗前王不忘。”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,小人乐其乐乐其乐:音洛。祭宗庙而献助祭诸侯之歌。,而利其利。此以没世不忘也。

     
   【解】:诗云 周颂烈文篇。於戏 赞美叹惜。前王 文武。不忘 慕其余泽。君子贤 君子指成康而言,贤是才能过人,德行过人之谓。后王率由旧章,嘉言懿行,德业俱盛,抚今矣。其贤 后王能如此者,非我先王之所致乎!思古也。而亲 亲者仁也。无一人不得其所,无一物不得其生,列土分茅共庆升平。其亲 后王承其统,赞其绪。先王之封于世有功之后,不绝其宗祀。散金玉于天下。今后王之亲仁人、近君子、序昭穆,亲先王之所亲矣,亦如前王。小人 凡民之谓。乐 安民乐业,化行俗美,上安下顺。其乐 小民之能各亲亲、长长,安居乐业者何也?盖先王之设庠序所致耳。而利 有无相易。其利 小人之能养生送死无憾,有无相易者,分井田受市廛之泽也。此以没世 没,是既没。世,是后世。后世之人也。不忘也 不忘,思慕意。

   【讲】当西周之世,后王多圣德,民观后王德业之盛,抚今思古,念前王垂统创业之功。有位者,绍其分封亲仁之序,而得太平;无位者,享其颁痒序,市廛,分井田之余泽。所以先王已没,而犹感念不已,此非先王明明德亲民,皆止于至善之证验乎?今之道成天上,誉满人间之说,岂空谈哉!


   
   子曰:听讼,吾犹人也,必也使无讼乎。无情者不得尽其辞,大畏民志,此谓知本。

   【解】:子曰听讼 辞、色、气、耳、目五听。吾犹 尚能及人。人也必也 断然。使 民之有讼,己之德不明之证。若己清明在躬,志气如神,万物难逃,吾之照亦如佛具足神通,狡民不得鼓其如簧之舌。听讼者,已洞见其肺腑,刀笔污史,不得用其左右之辞,愚民不受其惑,百十相传,强梁自惧,良民自安,有何怨之可诉哉?但清明如神,由格物、致知、诚意、正心、修身、而致明德之事也。无讼乎 听讼不为贵,无讼为贵,无讼民德皆新矣。亲民之事也。无情者 情,是真情实理。不得尽其辞 辞,是虚诞之辞。听讼贵判断曲直,而我之视听言动,本乎天理,好恶皆正,不违乎天,民因吾之如神,不敢不服,因吾之大公,不忍不服。大畏 警叹诚服。民志 志,皆改恶迁善矣。此谓知本 本,身也。无讼亦修身所致也。本者,理也。此性理学之所以伟大也。

   【讲】当列国之时,假仁假义之霸者,兴法治功利之邪说萌,夫子存老安少怀之愿,岂不痛伤哉?故不以听讼为能,而以无讼为贵。首倡法治者,知有所畏避矣!夫子为鲁司寇三月,路不失遗,夜不闭户,民皆无怨之可诉,故曰:听讼之事,吾尚能及人,何足为贵呢!必然使众民无怨可诉,方不愧为民之父母也。但众人纷纷扰扰,何至于无讼乎?究其多讼之故,不外强梁者之恶作剧也。如能使奸民不得展其伎俩,尽其荒诞,则强梁自息,良民自安,而无怨之可诉也。此即知本之学,性理心法之伟大也。

   止于至善总论

   夫至善岂止一端哉?事事物物,皆有至善焉。如邦畿民之至善之地也,丘隅鸟之至善地也,人为万物之灵,有至善之地而不知焉,甘心自纳罟擭陷阱而莫知之避。耗精散神而不知惜,愚之至也!曾子以诗引文王之止至善,以明人伦之极至。又引卫人赞武公诗,以明问学、尊德、诚中形外之效果。至于不忘其德,又引诗申明至善,示当民之不忘。又引夫子不以听讼为贵。要其义皆不外明德、新民之极至者。极至者,至善也,至善亦大矣哉!

   
   第四章 释格物格物:格、致二章,秦火以后亡矣。宋儒程、朱解为格物理,陆、王解为格物欲,两者一体一用,未成全旨,使学者茫然无从,今真儒复兴,仙佛奉命补全此二章之真意,学者当深悟焉。

   所谓格其物,使无所见欲,则其物不生,而其物格之矣。

   
   【解】:所谓 经文所言。格 有格除、格至二意。其物 物欲,物理。使无所见 对目之于形色言,即非礼勿视也。欲 对意之于妄念言,即不可有份外之想也。则其物 物,分内物、外物。内物:即私欲杂念。外物:即富贵财色。不生 不生,是物不生于心。而其物格之矣 心不生物,则无物可系其心;心无系累,则物欲自除,物理渐明矣。

   【讲】圣经原文,言致知在格物者,夫格物者,当先知何者为物?知由何而入手?则物不格而自格矣。何者为物?即物欲与物理也。物欲有内外之分,内物则为私欲杂念,外物则为富贵财色。若欲除,当由色入手。色者,形形象象也,非专对女色言,但女色亦在其内。故曾子释之曰:使无所见欲。乃言人欲格除其物欲,必使目不追逐于色,意不营营于法,中间之声香味触,亦包含在内矣,佛经云:“不住色布施,不住声香味触法布施。”又“无眼耳鼻舌身意,无色声香味触法。”又“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”。道祖曰:“五色令人目盲,五音令人耳聋。”孔子告颜渊之问仁:“非礼勿视、听、言、动。”《中庸》之“不睹不闻”皆此意也。三教同源,诚不虚矣。

   盖言人之物欲,皆由耳目二根摄入,今即屏除声色,则心不生物矣。孟子云:“生于其心,发于其事,害于其政。”既心不生物,则其物欲不格而格矣。物理者,即万事万物之理也,欲格物理,当知由己身入手。当思人何以生?得性而生。人何以死?失性而死。是则身为假,而性为真矣。而假借宜修真,勿轻真而重假。身既假,身外之一切有形有象者,亦皆幻矣。知一切皆幻,则见物不惊其神,神不惊,则不散,神不散,则心不逐物,物心两忘,浑然无极矣。人而能至物心两忘之时,则不见可欲,无份外之求,无物可系其心,声色货利之事,渐渐消除。日用饮食之微,力求俭朴。见事则明,即物穷理,于道无疑,于心无惑,真空之全体立矣,万事万物之理明矣,非物格而何?

   
   第五章 释致知致知:见上章“格物”注解。

   所谓知至,致其物,以致其理,可谓知之至也。

【解】:所谓知至 乃言推吾人之真知,达于极至之意也。致其物 致、作“及”字用。物、兼事言。以致其理 以推致其理,则是非、邪正、善恶,了然于心矣。可谓知之至也 可以说是真知,达于极至矣。

   【讲】经文言物格而后知至者,乃言欲推吾之真知,达于极至也。吾之明德,本来万理毕具,真知具足,因人有人我之分,物我之别,不能融化贯通,故见物而为物扰,遇事而被事缠,烦恼生于心,真知迷昧矣。若能即物穷理,闻声开悟,遇事循理,久之一旦豁然贯通,本性之灵明顿现。心如水之清,如镜之明,万事毕具,豁然贯通,万物皆备于我,是非邪正善恶了然于心,非知至而何?




第六章 释诚意

  所谓诚其意者,毋自欺也。如恶恶:去声。.恶臭,如好好:去声。好色,此之谓自慊慊:原文为“谦”。。故君子必慎其独也。

   【解】:所谓诚 真实之谓,纯一不杂也。其意 意者,心之发。者毋 禁止之意。自欺也 自欺乃诚意之反,即义理不纯,虚伪之意也。恶恶不真,为善不勇,外然而中不然,有为而为,始勤终怠,皆自欺之谓。学者初入手时,大多数有此流弊,必当奋发振拔,而求真实,否则,愈演愈烈,终至欲胜理微。如欲为善,胸中有物拗之而莫为,继则心下有物,再则胸中若有两人焉。为善胸中有人拗之,为恶不知为之于己不利,胸中之物,常在内作祟,多惊多怖,此即理欲交战时也。若能奋发振拔,守定中黄,终能平复。黄帝之战蚩尤造指南车,即此意也。如恶恶臭 恶恶之真诚,意恐去之不速也。如好好色 好善之真诚,恐善非吾有也。此之谓自慊 自慊,快足于心意。自欺之反,此两者为自修之关键,君子小人之几,即在于此。俱在不睹不闻,人不知而己独知之间。即所谓“惟圣罔念作狂,惟狂克念作圣。”学者慎哉。故 所以。君子 进德修善业者。必 断然。慎其独也 因其自欺,则坐卧不安;自慊,则欣然自慰。所以君子必谨慎于人不知,而己独知之时也。


 小人小人:小人谓伪君子也,始于自欺所至,如君子则始于自慊焉。朱子云:致知为梦觉关,诚意为人鬼关。闲居为不善,无所不至。见君子而后厌然,掩其不善而著其善。人之视己,如见其肺肝然,则何益矣?此谓诚于中形于外。故君子必慎其独也。

   【解】:小人 自欺者。闲居 非但闲居,人前亦然。为 意念丛生,心下有物作祟。不善 为不善,又恐难堪。为善,有物拗之。无所不至 人欲可畏哉!得寸进尺矣,因不存天理,而人欲猖獗,苟不奋勉振拔,必成人欲之俘虏。见君子 见了真君子。而后厌然 厌然是消沮闭藏貌。掩 掩盖。其不善 恐其恶之著。而著其善 人前虚张声势,恐其虚伪之善人不知也。人 君子。之视己 小人。如见其肺肝然 岂能逃君子之照?洞见其肺肝矣。则何益矣 空在人前现丑,于己身心无益。此谓诚于中 此即所谓有真实之善,或真实之恶,于心内也。形于外 则必显露于外可见,人己皆不可欺也。故君子必慎其独也。


   
   曾子曰:十目所视,十手所指,其严乎批注:人不可有一念之不诚,恐十方神灵共鉴;不可有一事之不诚,恐身旁之人效尤。。

  
   【解】:曾子曰十目所视 大地如弹丸,十方诸佛望之真切。十手所指其严 可畏之极。乎 曾子得夫子真传,深入性海。深恐世人不知慎独之意,故以十方诸佛俱见俱指,以警戒世人,知天之终不可欺也。


   
   富润屋,德润身,心广体胖胖:音判。。故君子必诚其意。

   【解】:富 富者,财积于中也。润屋 富人必润泽其屋,见华屋知人富矣。德 意诚于内之德。润身 见威仪知有德。心广 广者,正大也。为天地立心则广矣。体胖 胖是舒泰,与虚空同体。自慊慎独之成效大矣哉。故君子必诚其意 所以说君子人先要诚实了他的意念。

   诚意批注:一事诚,事事诚,横推广大无边。一念诚,念念诚,竖推久远无穷。即谓之至德,方收润身之效。总论

  此非传者,禁止之辞,乃诚意者自戒之箴。此指经格物致知以后,已入圣流者而言,非指无状之人而言。如无状之人,好恶皆不正,有何诚之而言?况彼之恶行,人尽知而避之矣,为害于世犹浅,此节正恐学者志不坚决,坠入邪途。盖伪士诡行,似是而非,惑人太深,为害无穷耳!故戒之于君子小人分判之时,而冀其痛改也。小人始于自欺,继则欺人,再则欺天,终则人前现丑,难逃君子之照,难瞒十方神佛之明鉴,可畏也哉!君子始则自慊,审善恶之几,继则慎独于一念之不起,知十方神明微中之显,兢兢业业,诚实积于中,英华即发于外,故能收润身之效,又能收心广体胖之效。此即为君子之益,为小人之害也,学者岂可不诚其意哉!

   
   第七章 释正心

   所谓修身身:身作心。在正其心正其心:心不得正,因从有所而发,乃为心累故。须从无所发出,方可为心。者,身有所忿懥懥:音替。,则不得其正。有所恐惧,则不得其正。有所好好:去声。乐乐:去声。,则不得其正。有所忧患,则不得其正。

     
    
【解】:所谓 经文所云。修身 欲修治其身。在正 中也,又广大意,不偏不倚之谓。心无不正,情动欲牵,即不得其正。又存养意。其心 心为身之主,本自虚灵,不着于物。者身 身,心之舍宅,对境遇言。乃言人若处于横逆之境,未加操存之意。有所忿 忿者,怒也,七情之一。乃人生最难免而最难止者,故正心举以为首。横逆交加之际,宵小非义之时,虽君子亦未尝无怒也。懥 是怒之甚,余怒留于心下,不去之意。或被责,责人,愤恨不已之意。佛家谓之嗔恨。人在怒时,忘却存养,则必有所忿懥矣。则不得其正 正者,乃喜怒哀乐未发之中。此际偏于怒,失中,何能得其正呢?有所恐 心之畏与戒慎恐惧之恐字,字同,而意不同。戒恐之恐,乃形上未形之时也,常常持敬防人欲侵入,使心灵明,不昏昧之意。此恐字,乃道高德修之际,流言蜚语,人言可畏之恐畏也。修德之初防忿怒,正心之入手也;进德之际防恐畏,正心之行持也。惧 惧,畏之甚矣,即佛之惊怖意。亦恐时不存养之受祸,又格物不明之所至。盖君子为学不近世俗,易遭歧视,或遇逆境,自古三教之真修者,皆遇险境,此亦合当之事,若不明天理,未有不恐而惧者也。则不得其正 心之神,被惊怖系累矣,见物闻声皆疑,即俗所谓草木皆兵,风声鹤唳是也。失中甚矣,焉得正?则曰不得其正。有所好 好,心所喜曰好。乐 喜之甚。则不得其正 偏于喜,喜亦情也,失中意。有所忧 心之忧,即愁闷意。如忧贫,如忧进德之不速。患 虑之甚,愁闷不已意。如为学者贫苦,应忧谋衣食养生送死之来源。如道不明,德不进,应忧谋自勉之道,希德业进步。若不明人生有富贵贫贱,寿夭穷通之分别,份外企求,人之慧根利钝,迟速顺逆之不同,疑想妄念,未有不由忧而遗祸患者。故《谈真录》有:“有心求明明不明,出了此笼入彼笼”之叹也。则不得其正 无思无为方是道心,思虑太甚,心放失矣。盖心有所向,皆非天理之正也。

   【讲】经文云,修身先正心正心:佛家之扫三心,即我儒之正心。者何也?身者,心之代表也,宅舍也;故经文以天下国家比之,此身虽小,实范围天地,比之何皆可。心乃虚灵至静不动,无正与不正之分,惟理微欲盛,易受蒙蔽牵引;所谓正者,存心之谓也,不昧之意,即鉴空平衡之时也。人之心自然如此,因受七情之牵,若存养未久,理有未纯,未有不受系累,留于心下不去者也。此指入德已久,经格物、致知、诚意、而渐至于私欲净尽,天理流行之际,道业已至百尺竿头,再进一步之时。

传者,恐学者之气禀未能悉化,理未尽明,故以显而易知之,怒、惧、喜、忧四者喻之。盖四者,人之常情也,乃自性由四端而降者,如天之风雷晴雨然,应时而发,非无此四者,即谓之心正也。如弟子不正,当怒责之,为官遇恶人,当以法治之,不如此即失中矣;但事过即息怒,不累于心,即谓之心正矣。如未见其物,即预怒期待之,已过仍余怒不息,应事时,犹怒不可遏,皆非正矣。四者皆然,不能无之,亦不能视为实有其事,如不恐惧一切,越份非法,岂能谓之心正?故君子兢兢业业,常谨言慎行,时时检点,即俗所谓:“无事不惹事,有事不怕事。”若合当有事,徒惊无益,世间岂有安善良民,居仁由义,不得平安之理哉?何惧之有?恐惧一由己发,一由外来,俱最难遏止忍受者,如喜乐之由己发,皆易忍者也。如忧患者,由外境而入,皆难守者也,故夫子勉之曰:“君子忧道不忧贫。”又云:“谋道不谋食,士志于道,而耻恶衣恶食者,未足与议也。”况上天生物,皆有所养,未有死守善道,而受冻馁者也,何忧何患之有哉!

此章已至圣德之最后关头,动心忍性,横逆交加,流言蜚语,谤毁齐至,以犹如磨玉之平细,伤筋动骨,若不存养此心,不使移动,未有不退步者也。盖进德如逆水行舟,学圣岂易哉!


   
   心不在焉,视而不见,听而不闻,食而不知其味。

   【解】:心不在 随怒、畏、喜、忧去矣,皆不加存养之过。焉 语助词。视 目不能视,能视者心灵也。而不见 心未在,何能见?听 耳不能听,听者亦心也。而不闻 心去矣,何能闻?食 食虽由口,知味者心也。而不知其味 心既不存,何能知味?

   【讲】
   眼、耳、口、身之所具。视、听、食、粗而易知者。心之精神知觉,不在于此,犹不见不闻,不知味矣,况义理之精微者乎!传者之意,盖举粗俗者,以证精微耳,学者岂可不操存哉!


   
   此谓修身在正其心。

   【解】:此谓修身在正其心 心为一身之主,苟得其正,而心无不在。是则眼耳口鼻四肢百骸,莫不有所听命,以司其职。而其动静语默,出入起居,惟吾所使,而无不合理。如其不然,则身在此,心驰于彼,血肉之躯,无何管摄,其不为抬头贪看鸟,回首错应人者几希矣!夫子之“操存舍亡”,孟子之“求其放心”者,皆此意也。学者宜深悟而猛省焉。

   
第八章 释修身

所谓齐其家在修其身者,人之其所亲爱而僻焉,之其所贱恶而僻焉,之其所畏敬而僻焉,之其所哀矜而僻焉,之其所傲惰而僻焉,故好而知其恶,恶而知其美者,天下鲜矣。

    
   【解】:所谓 经文所言。齐其家 整齐其自己之家庭。在修其身者 在于修治其自己之身。乃言家之不齐,由于己之不诚,己身若诚,即无人情之偏私,好恶皆公,美恶俱明,处世合中,久之家人必受观感而化焉,焉有不齐之理。批注:此即佛家之非四相。人 泛指。之其所亲 以家言,妻妾子侄辈;以外言,族人戚友等。爱 因其亲而爱之,有过不知矣,或明知而不忍责。而僻焉 乃人情之不能免者,俗云:“爱之欲其生”,溺爱失明是也。之其所贱 卑污之人。以家言,奴婢下役;以外言,寡德鲜耻者。恶 无过即有轻之之心,有微过而责之必重。俗云:“恶之欲其死”是也。而僻焉 偶有不慎,不加审查,轻下,人之常情,未有不失中正者。之其所畏 父母尊长,固然尊严可畏,有过谏之,必遭鞭杖之挞,辱骂之羞,常人畏其严而屈焉,此岂人子之道哉?如君主权威在手,无道诤之,必受戮辱,媚臣畏其势而谄谀焉,此岂人臣之道哉?敬 以家言,父母尊亲伯叔长辈等;以外言,君主德爵名高位显者。而僻焉 失中之谓。之其所哀 子侄有过,奴婢奸恶,贼盗行凶,方欲惩之,哀号不已。矜 此等人,罪有应得,惩之得当。闻哀声而矜怜之,失中矣。而僻焉 不知恕一恶人,众受其殃,非理也。之其所傲 以家言,非亲无故;以外言,无德无爵无位,鄙俗令人望而生厌。故简于为礼,而傲慢也。惰 与鄙俗之人谈理义,未遇知音,徒劳其神,使人懒于为礼,人之常情也。若向之骄肆诽薄,则亦失中矣。而僻焉 开罪于无知小人,取祸之道也。故好 亲爱,畏敬,哀矜。而知其恶 人非圣贤,孰能无过,迫于情感,有过不知,细心省察,过失洞然。恶 贱恶傲惰。而知其美 古之忠婢义仆,救主人于垂危者广矣,岂无德可嘉?欲知天下事,山中问野人,无位无爵村野,岂尽愚夫哉?古之圣贤,出身于鱼樵耕陶者众矣,岂无美德可称?者天下鲜矣 如夫子之老安少怀,佛之灭渡十类九种,生民以来,能有几人哉?故曰天下鲜矣。


   
   故谚谚:音彦。有之曰:人莫知其子之恶,莫知其苗之硕硕:音勺。。

   【解】:故谚有之曰 俗语。人莫知其子 溺爱不明。之恶 自亲爱之偏私,而至此情偏之甚者。莫知其苗 贪得无厌。之硕 此人情之甚偏也。其苗肥而且大,而不足其欲望,愚哉。


   
   此谓身不修,不可以齐其家。

   【解】:此谓身不修 故经文言,身不修,家不齐。若人好恶不得其正,危机伏于内外,身之所接,待人接物,皆失中道。不可以齐其家 人果如此,内外两危,父母悬念,兄弟相乖,仇人四伏,同室操戈,各不相让,欲享伦常之乐,岂可得乎?故曰:“孝子不慢人。”盖有深意存焉。

  【讲】
  此章之意,所言皆为人情中难免之事,常人最易忽略,至精微之处,非涵养既久之君子,难得洽当。如所亲爱,常人对妻子兄弟,多有私溺偏爱骄纵者,此即不能齐家之重要危机,故传者,举为齐家之首,学者当如何省察焉?再如应贱恶者,固当贱恶,但若视如牛马,非礼加之,则过矣。古往今来,忠婢义仆,不可胜言,岂可尽轻视之哉!如应敬畏者,以家言,父母是也,固当敬畏,不敬不畏,岂成人子?若有非义,不知谏劝,坐视成败,陷亲于不义,此乃最大之不孝,阿意屈从是也。常人多以顺即孝,岂知不敬畏,与屈从皆大逆也。如出仕以君主而言,君主无道,屈于权威,畏戮辱图苟安,不敢诤谏,此岂谓之忠臣,正助纣为虐者,大奸大恶是也。若君子则犯颜谏之,不听再谏,感之以诚,发之于衷,未有不受感动者。若巧言令色,亦非人臣之道,若群小附合,蛊惑君王,屡谏不从,惟有速去,如夫子之辞鲁司寇,孟子之辞万钟是也。盖事君之道,合则留,不合则去,方为中道矣。

  又如哀矜者或孤独者,应哀而怜者怜之,若子侄有过,或出仕遇恶人犯律,惩之哀号,若哀而怜之,亦失中矣。岂知纵一恶人,良民被害者无算矣,本罚恶之义理,惩之为是。如应傲惰者,非亲非故,无德无位者,岂尽愚夫哉?有德者多矣。若一味怠慢骄肆,不可一世,目空一切,常人得意,多如此者。如君子则不然,恭俭让约,件件有容,无可弃之人,诚能如此,好恶焉能不知之详,而处之当耳!不如此,始由人情之偏私,甚至好之欲其生,有过不知,或知而不责;恶之欲其死,有善不知,或知而轻之;再甚,则如村夫不知子之恶,不知苗之硕;终则众叛亲离,骨肉离间,欲享天伦之乐,则不可得矣。此皆不能谨之于前之过。此节盖汜言之以诚,初入德者,若经格致诚正,而至内圣功尽者,谅无此失矣。正心与此章同意,指心与物接,气禀之偏;一指身与物接,人情之偏;为学者最后关键,此际方直指圣学,即尧传舜之“中”字。细悟此二章,无之不可,过之不可,标明过与不及,皆非中道,非经格致诚正次第。至此若不依次第,未有不失中矣,故《通书》云:“人之气质,混合之性,则刚柔善恶。”恶者固然非是,然则善亦必须得乎中。中也者,天下之大本也,圣人之事也,人能本自然,动静云为合中,即仁者之事,非圣而何也?

  
  格致诚正修身总论

  《大学》一书,至此告一段落。由格、致、诚、正,至此修身内圣之功尽矣,谓之圣学之体。盖人之心性,本自灵明,不假修养,生知者,自能如此;学知者,见而即明;此对上智中智之人言之。吾辈生乎今世,将至下元,天地之元气已微,上中智者,皆不可多见,惟下智者居多。下智即《中庸》所谓:“困知勉行”者是也。故于是书中反复思索,由次第入手,遵格物之格物理以穷自性之极至;格物欲,屏声色,于无何有之乡;人诚能如此,本性之灵明顿现,由昭昭而至峻大,人我两忘,浑然太和。恶恶恐去之不速,好善恐善非我有,求自慊于心,仰不愧,俯不怍,戒慎乎不睹不闻之间,深知独知之可畏,久之,善恶两忘,好恶皆正,如此心接于物,处事见非义,忿而不懥;遇逆境,恐而不惧;遇喜事,喜而不乐;受困穷,忧而不患;方收天理流行,豁然贯通之成效。再进则身与物接,对亲者,爱而不溺;对尊者,敬畏而不屈从;对贱恶傲惰,皆待之宜宽;对奸恶,责之而不怜;本赏善罚恶之义,事来应之,事去静,存养本来天赋之德,即此谓之物欲消,气禀化,理穷性尽,此际即安虑之时,内圣之功尽矣!



第九章 释齐家

  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者,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无之。故君子不出家,而成教于国。孝者所以事君也,弟弟:音悌。者所以事长也,慈者所以使众也。

  【解】: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者 经文言:愿使其国治理者,断然先以身作则,担当道义,实行伦常之道,使参差之家,皆融化于一致者。其家 泛指。不可教 家之不可教,即我明德不明。朱子云:家之不可教,即我之不能教也。而能教人 国人。者无之 盖家人所厚者也,如亲当孝,而失孝;兄当敬,而失敬;夫妇当和顺,而反目;子女当慈爱,而骄纵,或陵夷;其家已散乱不堪矣。而后反假仁假义,善买人心,巧用人材,贤智者必远避之。《素书》所谓:“危国无贤人,乱政无善人”者是也。邪佞必如蝇之逐臭而猬集,即《三略》所谓:“本不立,道不生,命不行,则政乱不通。”政乱则佞臣盛,千里迎贤路远,不肖路近,欲其不亡,不可得矣,焉有治理之理哉?此指常人言,非内圣之功尽,仍有此失,学者勿失意而传言耳!故君子 成德者。不出家 人之德性,动而即仁,《中庸》云:“仁者人也,亲亲为大。”未有仁人,不孝其亲者也,同体之故耳。兄弟亦然,子女亦然,故仁人君子,素日所行持,笃恩义,正伦常,发于自然,而安所止,如文王之敬止焉。而成教于国 教人者教化也。国人多受观感而化,岂君子有心以亲之哉?孝者 君子之孝,无所不至,堪为天下后世法,天性使然,非假强为,仁之动也。孟子云:“未有仁者,而遗其亲者也。”乃为人子者之本旨。所以事君也 君子之事君,见嫌不苟免,处义不回,天性使然,非假作为义之理也。人之性初动为仁故孝,再动为义故忠。《素书》云:“义者,人之所宜。”赏善罚恶,以立功立事,君果正,君子本义之理以事之;不正,本义之理以谏之,迫于利害之际,未有不急君之难者,即《素书》云:“同志相得,同仁相忧”是也。弟者 君子之弟。上事兄,下教弟,视同一体,如手足,体亲心。所以事长也 以事兄之道,推行也。慈者 君子之慈,爱护备至,教诲有方,调护有道。所以使众也 以爱子之心爱民,必好恶相同矣。此君子之不出家,即成教于国之谓也。


  
  《康诰》曰:“如保赤子。”心诚求之,虽不中中:去声。,不远矣。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也。

  【解】:康诰曰如保赤子 武王告康叔,语曰:应保殷民,亦惟助王宅,天命作新民。又曰:若保赤子,惟民其康矣。若保赤子。武王告弟:为卫君爱民,当如慈母之爱子女;无知之愚民,诚如不语嗷嗷待哺之赤子也。心诚 慈母之心,真实恳切,精神浑然,视同一体。求之 赤子有欲,不能自言,众民待哺,何敢多语。虽不中 爱出于诚,彼己不隔,冷热饥渴,痛痒相关。不远矣 即不尽中其意,亦差之不远,乃自然之理,天性使然。为政者,本此旨堪为人之父母矣。未有学养子 古时女子,羞言嫁,抚子之道,未尝熟悉。然则君子之修德,岂有贪位之心哉?亦如女子之羞言嫁,若迫于义之当然,身与民接,即本在家慈幼之理,足以使众也。而后嫁 女子于归,谓之嫁。君子为民牧,亦谓之替天作嫁。者也 女子在闺阁,未尝有育子女之心,但至夫家,不待勉强,自能使子女无冻馁之虞者何也?心诚故也。若君为民牧,本此慈爱之理,诚心求之,虽不能尽中民意,亦差之不远矣,岂待求之于外哉?扩充其良知而已。

  此节按不出家,成教于国之义。恐学为难,引此诗以喻之,慈母爱子,显而易知者也,以证上节慈能使众之意。至于孝能事君,弟能事长,以此节推之,其能也明矣。


  
  一家仁,一国兴仁;一家让,一国兴让;一人贪戾,一国作乱;其机如此。此谓:一言偾偾:音奋。事,一人定国。

 【解】:一家 有位者。仁 是孝悌慈之蔼然处,有恩以相爱也。一国兴 感动兴起。仁 各亲其亲,各长其长。一家让 是孝悌慈之秩,然有礼以相明也。一国兴让 尊贤敬老,化行俗美。一人 君主。贪 贪欲无厌。戾 乖戾背理。一国作乱 人人乖戾,伦常必变;人人背理,僣份妄为;欲求不乱,不可得矣。此薄者厚,未之有也之意。其机 机,是动机。有神速可畏之意。如物之有机关,触之即发,极危极险之意。盖人胸中,自有仁让、贪戾二者,一为天理,一为人欲,蕴藏于心,不触不发。人之仁让心,非经振拔,提撕推广,则不能自兴,忽现忽隐。贪戾心亦然,无人拨动,何至于乱。如此 险矣。此谓一言 君主之言。偾 覆败。事 国之大事。此成语也,所谓一言丧邦,即本乎此。一人定国 仁让之风,行于全国,不治而自治矣。孝、悌、慈为定国之大本,果不虚矣,有位者,当如何哉?




  尧尧:尧祁姓,帝喾子,挚之弟也。挚以荒淫而废,诸侯尊尧为天子,以火德王,都于平阳。尧之为君其仁如天,其智如神,就之如日,望之如云,仁昭而义,立德博而化广,尧寿百一十七岁。舜舜:舜姓姚,瞽瞍子,母握登早丧,父娶后妻生象,御舜不道,舜克谐以孝,玄德升闻。尧命舜摄位二十八年,尧崩舜乃为天子,以土德王,都蒲坡,寿百一十岁。舜恭己无为,弹五弦之琴,歌南风之诗,曰:“南风之薰兮,可以解吾民之愠兮,南风之时兮,可以阜吾民之财兮。”帅天下以仁,而民从之;桀桀:桀名履癸,暴戾贪虐,灭德作威,桀有力能伸铁钩索。伐有施氏,有施氏进女妹喜,桀嬖之,所言皆从,为琼宫、瑶台敛百姓之财,肉山、酒池日与妹喜为乐,关龙逢以谏杀,伊尹佐汤伐桀,放于南巢,三年死于亭山。纣纣:纣名辛,又名受资,性捷疾,才力过人,智足以拒谏,言足以饰非,谓天下皆出于己下。伐有苏,获妲己嬖之,惟妲己之言是从,淫乱无度,厚敛以实鹿台、盈钜桥、淫刑至刳孕妇,斫朝涉。武王引兵伐之,纣衣珠玉自焚死。帅天下以暴,而民从之;其所令反其所好好:去声。,而民不从。是故君子有诸己,而后求诸人;无诸己,而后非诸人。所藏乎身不恕,而能喻诸人者,未之有也。

   
  【解】:尧舜帅 躬行倡率。天下以仁 尧之仁如天,德广被天下,首创揖让之风。舜之孝感天地,道大德化,民莫能名,端拱无为。歌南风之诗而天下治。禹治水,有功于世,舜以帝位让之。如尧舜者,可谓躬行仁于人者矣。而民从之 上行下效,民皆从而让矣。桀纣 古之恶君。帅天下以暴 桀有力,能伸铁钩断锁,恃勇好战,伐有施氏,得妹喜嬖之,兴工耗民膏血,造酒池肉林,忠臣被戮,邪侫附之,遂亡。纣多才,智足拒谏,言足饰非,常谓天下皆出己下。好征伐,惩伐有苏,得妲己嬖之。叔父兄弟嫡亲,多遭非刑。厚敛民财,大兴土木,造鹿台,刳孕妇,斫朝涉,忠臣或被戮或逃之,邪侫如尤浑、费仲等,结党助之,遂亡。而民从之 邪侫之臣,狼狈为奸,趋炎附势者,如蝇逐臭,皆相从而行暴。即所谓上有好者,下有甚焉是也。其所令 治国者,必有法制号令,以禁民为非,而律民以善,虽桀纣之世,亦所必有,盖其号令,必多勉仁让,行孝悌慈之类。反其所好 彼所好者贪戾,乃仁让之反,实反其所好。而民不从 不从者,非忠臣良民不从也,其左右嬖倖之邪侫不从也。桀纣之虐,非其人能如此之甚也,彼一时昏瞆,失于省察,躬行贪戾于前,以致奸邪得逞伎俩,挑拨是非,妄杀无辜,离间其骨肉,虐害其良民,虽欲发令禁止,政令不行矣。虽欲施惠于民,上下隔离不通矣,岂不亡哉?奸民从其暴,良民不知所由,天下乱矣。此节上文一人贪戾,一国作乱之意,其机之险,如此之甚也。是故君子 有位者。有诸 仁让,孝悌慈等。己 有位者之身,实有其德。而后求 责成意。诸人 国人。无诸 贪戾。己 有位者之身,实无此恶。而后非 非、难意,攻其恶也,责罚意。诸人所藏乎身 存诸己者。不恕 恕者,推己及人之谓。此指有位者,以治己之心,推而治人也。恕字乃如心组成,不动之心行事,即所谓道心用事是也。盖由上至下,身份虽异,形体虽殊,其实乃一本耳。在位者,果明德已明,毫无气欲之累,心常清静,飘然悠然,快乐无穷,其乐无可比喻。此际深明己心,原本清静无为,但此心非一人独得,人人具足,常人受气欲之困,浑浑沉沉,在苦海中争扎,争名夺利,勾心斗角,所谓自纳罟擭陷阱中是也。德已明之有位者,非必恻隐之心动矣,奋起以治己之心,推之以治人,使其明德自明,共享清静无为之乐,与伦常之欢。不恕者,反此也,己德未明,以苦为乐,不知心为何物,终日受嗜欲之牵引,误人欲为天理,好恶不正,自心不如矣。欲行恕道,不可得也。盖彼之心,好恶皆不正。由恕字乃行仁之术,圣者能之,常人皆难洽当。常人己所不欲,而勿施于人为恕矣。但彼之所不欲,正圣者之所欲,彼之勿施,正圣者欲施,故此恕道,最难行也。譬如未能有善,而遂不责人为善,未能去恶,而遂不非人之恶,常人必以为是,反美其言谓之与人无诤。愚者受其蒙蔽,不知此乃两相姑息,同流合污,所谓入鲍鱼肆,久而不闻其臭是也。如仁者,则不然,己之心,常穷理以正之,好恶皆正,而后推以及人,互相针砭病症,砥砺振拔,以期向上,久之彼此两忘,同登理域也。而能喻 晓也,家喻户晓之意。诸人者 己之好恶不正,身不修矣;不仁不让,家不齐矣。而欲天下人行仁让孝者。未之有也 绝无此理,亦无此事之实现也。


  
  故治国在齐其家。

  【解】:故治国 为治者。在 先也。齐其家 所以治国者,必先使家,上安下顺,堪为标榜,躬行仁让孝悌慈,而后以此道推以及人。使民各亲亲、长长、幼幼、化行俗美,国不求治,而自治矣。


  
  《诗》云:“桃之夭夭:音腰。夭,其叶蓁(音臻)蓁,之子于归,宜其家人。”宜其家人,而后可以教国人。

  【解】:诗云 周南桃夭篇。桃之夭夭 桃为开花结实之木本植物。夭者,早也。桃于三月初开红花,故曰夭夭。其叶 桃之绿叶。蓁蓁 茂盛美观。之子 指文王之后妃。于归 女子出嫁夫家,谓之于归。诗意指三月桃花盛开之际,正国君乘龙之时,后妃之美好,与桃之红花,绿叶相衬,喜气洋溢,一片太和。宜其家人 宜者、美处意,家者、指国君之家,家人、国君之家人也。此女善事国君,与其家人也,可称贤妃淑后,女人模范。宜其家人而后可以敎国人 经文言之矣,齐家最难者,就是女人难化,今国君择贤后,必收红花绿叶之效。古之圣,莫不得贤后之助,为国人之母仪,周有三母三母:太姜、太妊、太姒。皆贤,国人多仿之,而被化矣。此诗文王时作,谅必指文王之后妃言之也。盖文王之家,无参差散乱之患者明矣。


 
 《诗》云:“宜兄宜弟。”宜兄宜弟,而后可以敎国人。

 【解】:诗云 小雅蓼蓼:音六。萧篇。宜兄 善事兄。宜弟 善教弟。宜兄宜弟 宜兄宜弟者,君之兄弟皆得其所矣。盖人情最易失者兄弟,君之兄弟有逼上之嫌,有夺嫡之忌,有位者,多疑而忌之,故有位能谐其兄弟,各安其所者鲜矣。今君既能宜兄宜弟矣。而后可以敎国人 国人受观感而化,各长其长,各悌其悌矣。


 
  《诗》云:“其仪不忒,正是四国。”其为父、子、兄、弟足法,而后民法之也。

  【解】:诗云 曹风鸤鸤:音尸。鸠篇。其仪 仪、谓威仪也,又榜样之意。此指君在燕居独处,在后妃前之威仪也。不忒 不差也,不忒谓之仪表不差也。君子之修身,虽夫妇之间,不敢苟言笑。正是四国 四国,谓四方之国也。正,是以不忒之仪,正四方之民也。其 周君。为父 为人父。子 为人子。兄 为人兄。弟 为人弟。足 足、极至意,即至善也。谓皆循乎天理之极至,无违矣。如父慈、子孝、兄友、弟恭是也。法 效法意。而后民法之也 以此人伦之极至,正万民,而后民法之矣。五者,国君皆本乎天理而行之,始于夫妇之仪不忒,父子兄弟之理不违。此节,即《中庸》之“君子之道,造端乎夫妇;妻子好合,如鼓瑟琴,兄弟既翕,和乐且耽,宜尔室家,乐尔妻孥,父母其顺矣乎”之意也。孟子之“刑于寡妻,至于兄弟,以御家邦。”盖齐家之道,列圣同心,所谓先圣后圣,其揆一也是也。


  
  此谓:治国在齐其家。

  【解】:此谓治国 因家之不齐,危机四伏,上已详言之矣。如家不齐,兄弟阋墙。在齐其家 内乱不已,国人必树党分助,或助兄,或助弟,非至于灭亡而不止。或夫妻之仪忒,是惑于女色,亦自趋灭亡之道。国治可得乎?难矣!传此,深明此意,反复申明,又引《诗》之事实证之,最深切也。

  
【讲】经文言治国先齐家,岂虚言哉!盖君子之在家,行乎伦常之道,亦成敎于国矣。其孝推之足以事君,其悌推之足以事长,其慈推之足以使众。传者恐人畏难,引《诗》言“如保赤子”证之,此意恐人知而不行也,若诚而求之,虽临位亦可谋政也。以女子之羞嫁,比君子之羞言位甚洽,处处相合,妙哉!盖人自性之德,在家行孝悌慈,发于自然。事君事长使众之事,事繁礼细,故待扩充诚而求之,但此之事,紧要在心诚求之,心诚求之,即推之之意。非谓在家之道,即在国之道,不待学而知也。此处最易使学者误解,认凭一良知良能足矣,此生知之事,常人不学,何能理天下国家之事?若凭一良知,格物章用一格物欲足矣。明心见性,无不知能,何又言格透物理呢?常人非学而不能也,生知以下,当深悟焉。继言行之之效,不行之害。又引古之尧舜,喻行之者,收天下从仁之效。不行之害,桀纣喻不行者,收天下荒暴国破家亡,身败名裂之害。一则流芳千古,人民爱戴,一则遗臭万年,人人切齿,有位读书至此,当自择焉。故结语云:“治国在齐家。”苟身不修,家不齐,其所厚者薄矣。发号施令,责人为善,人岂能从?盖与其好者相反故也,天地间绝无此理矣,其所薄者厚,未之有也,即此之意也。

  曾子恐人不知齐家之入手在于室人,故引《诗》云桃夭篇,详明齐家之次第。世间最难化者,家人也。欲齐家先由妇人入手,化之之道何在?居世其仪不忒是也,即动容中礼。盖人在大庭广众,整其容貌,退居内室,必疏仪于妇人。如君子则不然,在大庭广众中,无丝毫之勉强,退居内室,动容中礼,亦本乎自然,心常斋明,身着盛服,非礼不视、听、言、动,不苟言笑,则无此失矣。妇人不宠幸则不骄,必善事家人矣。但古圣得贤后之助者甚多,轩辕氏有螺祖,舜有娥皇、女英。周有三母,太姜、太妊、太姒。至于成名者之圣贤,多有受敎于良母者,如孔、孟、岳、王是也。即无位者,贤母之敎,良妻之助,亦足以寡过矣。失位者,亦莫不由好征伐嬖女色所致。无位者之不肖,亦莫不由宠室人而致者也,并且人情每易失者兄弟,兄弟有逼上之嫌,夺嫡之忌,常人多有祸起阋墙者矣。传者,引《诗》云小雅蓼萧篇曰:“宜兄宜弟。”宜者,得其所也,有位者,既兄弟各得其所,国人有所遵从矣。人若能刑于寡妻,至于兄弟,父母自能欣慰矣。诚能父父、子子、兄兄、弟弟,而为人之模范,然后国人各亲亲、长长是也,而天下平矣。所以治国之道,即在齐家也。

  
  第十章 释治国平天下

  所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:上老老而民兴孝;上长长:上声。长长:上声。而民兴弟弟:去声。;上恤孤而民不倍倍:音背。。是以君子有絜絜:音携。矩之道也。所恶恶:去声。于上,毋以使下;所恶于下,毋以事上;所恶于前,毋以先后;所恶于后,毋以从前;所恶于右,毋以交于左;所恶于左,毋以交于右;此之谓絜矩之道。

  【解】:所谓 经文言。平 明德普遍。天下 四方之国。在 即此之谓,先意。治 治理,又敎化意。其国者 国者,天下之大本也。上 有位者。老 此老字,乃孝亲之道,居则致敬、养致乐、病致忧。老 下老字,有位者以此孝亲之道,敎万民也。而民 国人。兴 感动兴起。孝 皆亲其亲矣。上长 有位者,善事兄。长 以此事兄之道,敎民。而民兴弟 各长其长矣。上恤 恤,是怜悯。孤 孤者,幼而无父之谓。有位者,以怜悯鳏寡孤独,广牧之道,致万民。恤孤是爱怜孤幼之人,谓上之以慈敎民。而民不倍 民皆同上兴起恤孤之道,盖上下相同也。此即证恻隐之心,人皆有之之意。是以 承上句。君子 有位者。有絜 测度意。有随高就下,活用意。矩 方尺也。此比喻乃指心而言。之道也 道者,对恕道言。乃言君子有以心度心之法也。(经文注言之矣) 欲明德普遍天下何难哉!以齐家治国之道,推之于敎化政令,而民莫不效法矣。盖天下虽广,不外老、长、幼三者而已,有位者,若以在家孝、悌、慈之道,勉人民,何乐而不为哉?皆欣然乐从矣。此即《礼运》:“老有所终,壮有所用”之义。行此道,有子弟家室者,皆能享伦常之乐。但有鳏、寡、孤、独,残废者在焉,上又以道怜悯顾虑之,全人类皆大悦矣。此道上下,皆发乎自性之天理,非假强为。因此在位者,以己心之理,度人之心也。此即明德于天下之法也。
  
  所恶 厌烦。于上 高位于我者,如天子则上帝,如国君则天子。不愿上者以无礼加我也。毋 禁止。以 烦于上者。使 待也,加之也。自上施下谓之使。下 位卑于我者。所恶于下 不欲下者以不忠事我。毋以事上 自下于上谓之事。所恶于前 过去者。毋以先 先加于人。后 从我者。所恶于后 不欲后人责难。毋以从前 毋施暴政于当时也。所恶于右 位相等者。毋以交于左所恶于左毋以交于右此之谓絜矩之道 此节正言絜矩之道。

  【讲】絜矩之道何?恕道也。恕道者,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也。此六恶字,皆己所不欲者。下六毋字,皆施于人。盖不欲上之无礼加我,我即不能以非礼使下,余皆类此推之。矩乃为方之具,令上下、前后、左右、四方之心皆平,非絜矩而何?所操者约,而所及者广矣。岂有一夫之不获哉?此即平天下之要道也,此即外王亲民之事。何由至此?抑非格物致知,以通古今天下之志,知千万人之心,即一人之心,诚意正心,胜一己之私,好恶皆正之所致乎。故言亲民乃明德之事,今于此章见之矣。格、致、诚、正,修尽己之事,忠也。絜矩乃推己及人之事,恕也。下节言能絜矩之效,不能絜矩之害,继引古之实事,证明之。


  
 《诗》云:“乐乐:音洛。只君子,民之父母。”民之所好好:去声。好好:去声。之,民之所恶恶:去声。恶恶:去声。之。此之谓民之父母。《诗》云:“节彼南山南山:镐京面对终南山。,维石岩岩,赫赫师尹师尹:太师三公之位,尹氏盖吉甫之后也。,民具尔瞻。”有国者不可以不慎,辟则为天下僇僇:与“戮”同。矣。《诗》云:“殷之未丧师,克配上帝,仪仪:诗作宜。监于殷,峻命不易。”道得众则得国,失众则失国。

   
【解】:诗云 小雅南山有台篇。乐只君子 嘉乐可敬之君子。民之父母 因其以爱子之道爱民,民亦爱之如父母也。民之所好 饱暖安逸。好之 有位者为民好之。民之所恶 饥、寒、劳、苦。恶之 有位者,使民以时,薄税敛,惩奸凶。此之谓 此三字,郑重承上公好恶而来。民之父母 与民同好恶,民爱之如父母,若不能如此,羞称民之父母。诗云 小雅南山篇。节 截然高大貌。彼 那边。南山 终南之山。维石岩岩 累石高出于众石之外者。赫赫 宣著盛大。师 周之太师。尹 姓尹。民 周天下民。具尔瞻 尔者,指周太师而言也;瞻者,仰视之意。有国者 太师虽赫赫在人君之下,君主目标比南山之石又显著。不可以不慎 慎者,戒谨也。言与民同好恶,不敢有丝毫之偏私也。辟 偏也,失中也。则为天下僇 辱也,又殺戮也。矣诗云 大雅文王篇。殷之未丧师 师者,众也。未丧师,指成汤太甲,首创业垂统时代而言。克 能也。配 对待也,侍奉也。上帝 天也。仪 仪者,仪表榜样之谓。监 戒也,视也;又借镜意,与鉴字意同。于殷 殷之创业者,能絜矩,与民同好恶,民爱之如父母,建数百年之圣基;殷之失国者,不能絜矩,民好者,反民之好,好民之恶,以致国破家亡,此实事也,堪为后世之借镜耳。峻 高大无边。命 天命。不易 难以保守。道 言也。得众 得众心。则得国失众则失国


  
  是故君子先慎乎德:有德此有人,有人此有土,有土此有财,有财此有用。德者本也,财者末也;外本内末,争民施夺。是故财聚则民散,财散则民聚。是故言悖悖:音背。而出者,亦悖而入;货悖而入者,亦悖而出。

  【解】:是故 承上。君子 有位者。先慎 戒慎意,恐己之迷昩也,格致以启端,诚正以效实。乎德 德者,人之所得也,有一毫人欲之间杂,即有一毫之不纯,德纯谓之至德。有德 即明德明。此有 即此便有,不假外求。人有人 得众心。此有土 天下归心,斯有人矣,莫非王土,斯有土矣。有土此有财 万物土中生,自愿贡赋于王。有财此有用 用者经费也,财斯有用矣。德 明德。者本也 天下之本也。财 兼土财。者末也 财为天下之末也,有德无财,不失为圣贤,人民爱戴,故先师,有德无位,继衰周为素王,受历代帝王朝拜。有土财而无德,是贵而反贱,如古之寡德之君,虽炫耀于一时,终至身败名裂,国破家亡,此本末之分也。外本 置明德于不顾。内末 追逐财物,内心之系累,被声色货利充塞。争民 有位者,能有一文之收入,皆取之于民,苟横征暴敛,无异于夺民之财,故曰争民。施 由上及下谓之施。此言敎之也。夺 施夺者,敎之争夺也。盖有位者,多才智,不由天理,昩己心而夺民财,臣本无知,岂不更越份非法乎?是故财聚 聚于上。则民散 民心涣散于下,外本内末,争民施夺也。财散则民聚 民心归德慎德,有人有土也。是故言 政令。悖 背天理,昩己心。而出者 施于下也。亦悖而入 民亦不顺天理应之耳。货悖而入者 财货之不顺天理,而聚于上者。亦悖而出 此言理财不能絜矩之大害也,有位者慎哉。


  
  《康诰》曰:“惟命不于常。”道善则得之,不善则失之矣。《楚书楚书:楚昭王时书。观射父昭奚恤也,因秦欲伐楚,使使观楚之宝器,楚王召昭奚恤而问焉,对曰:宝在贤,臣乃为坛于西门之外。东面者一,南面者四,西面者一。秦使者至,昭奚恤曰:君客也,请坐上位。东面令尹子,西南面大宗子敖,次之叶公子高,次之司马子期,次之昭奚恤。自居西南之坛,称曰:客欲观楚之宝器乎?楚之所宝者即贤人也,为大国之所观。秦使无以对。返而言于秦君曰:楚多贤而未可谋也。》曰:“楚国无以为宝,惟善以为宝。”舅犯曰:“亡人无以为宝,仁亲以为宝。”

    
  【解】:康诰曰惟 独也。命 天命。不于常 《书》原文:“惟天之命,不于汝乎为常。”言得失靡定也。道 言也。善 能絜矩、慎德、散财、务本之谓。则得之 就得天之大命。不善 善之反。则失之矣 就失了上天之眷顾。盖善,有人有土,天命之归可知;不善,则民散悖出,天命之失可知。前言“峻命不易”岂虚也?楚书曰 楚昭王时书也。楚国无以为宝 在楚之当时,有宝玉,名白珩焉,秦晋列强多觊觎之,秦欲伐楚,先遣使观楚之宝,楚贤臣,昭奚恤应之,乃设坛五,聚楚之众贤于西门外,款待之曰:客欲观楚之宝乎?惟善 指众贤。以为宝 以众贤即楚之宝也,秦使无以对,返告秦王曰:楚多贤未可图也。楚遂免此难。又楚使王孙圉聘于晋,定公使赵简子问之曰:白珩犹在乎?其为宝也几何?圉应之曰:楚之宝在贤臣,观射父作训辞,行事于诸侯,使天下无寡德之君。左使倚相道训典,叙百物,献善于天下。使寡君不忘先王之业,此楚宝也,有益于天下也。如白珩先王之玩物,何宝焉?舅 文公之舅。犯 狐偃,字子犯。曰亡人 时文公受孋姬之谮,逃亡在外,重耳走国。无以为宝 献公丧,穆公使人吊重耳曰:亡得恒于斯。盖欲使重耳乘父之丧,行反国之战也。此宝字有机会意。仁 爱也。亲 父也。以为宝 若乘父子丧,起兵入国,真以父丧为宝矣。不趁机会,以爱亲为重,以国位为轻,此仁人之心。此楚晋非真慎往行恕者,有善须择,隐恶扬善,圣贤之心也。今楚晋有一言一行之慎德,不外本而内末。楚重贤不重宝,晋不乘父丧,爱亲不爱位,皆非外本内末之实也。故传者,引而笔之于书,流芳千古焉。惜乎楚晋之未能始终如一,若能始终如一,岂非今日之圣贤乎?


  
  《秦誓秦誓:按《公羊传》秦伯将袭郑,百里奚与蹇叔谏曰:千里而袭人,未有不亡者也。穆公不听,遂遣孟明西乞白乙伐郑。晋襄公约姜戎国,伏兵于倄山而击之,匹马只轮无归,三帅被俘,后讲和。穆公素车白马迎三帅回,悔不用二子之言。此誓告群臣使录为篇。》曰:“若有一个臣,断断兮无他技,其心休休焉,其如有容焉。人之有技,若己有之。人之彦圣,其心好之。不啻啻:音驰。若自其口出,实能容之。以能保我子孙黎民,尚亦有利哉。人之有技,媢媢:音帽。嫉嫉:音疾。以恶之。人之彦圣,而违之俾不通,实不能容。以不能保我子孙黎民,亦曰殆哉。”唯仁人,放流之,迸迸:音并。诸四夷,不与同中国,此谓唯仁人,为能爱人,能恶人。

  
  【解】:秦誓曰 穆公伐郑,百里奚蹇叔谏之不从,卒受与姜戎之要击,全军尽灭,悔不听二子之言,遂作此誓以自警焉。若 愿望,又悬恐意。有一个臣 指为相者。断断兮 言其外貌朴实也。无他技 技者,能也。言除朴实外,无其他长处,无任何技能。其心休休焉 休休,淡然无欲意,又粹然至善意。其如 好似。有容焉 有容者,度量宽宏,能容纳一切,无所不容也。人 指他人。之有技 才能。若 同也。己有之 言视同己有,必使其尽显此才能于世也。人之彦 美士也,纯德之君子也。圣 有通明之德者。其心 其者,指为相者而言。心者,出于己心。好 喜乐意。之 谓喜悦出于本然自性,非勉强虚伪,巧用人材也。不啻 不但。若自其口出 若己有之,心好之,非但出于口,言非巧言令色之意也。实能 实者,虚之对。上数句,其如有容,若己有之,皆欠真实意,至其心好之一转,而至实矣。盖此非常人所能之事,非圣贤而难有如此之海量也。容之以 以休休有容之臣相国。能保我子孙黎民 言此乃社稷之福也。尚亦有利哉 言非但能与黎民造福,国亦有莫大之利焉,此用人之絜矩也。人之有技媢 妬忌。嫉 病其长也。以恶之 恶者,因其人才能过人,忌其才也。人之彦圣而违 沮抑之意。抑是阻隔,使不得上达于君,沮是败其事也。之俾 俾者着使也。不通 上下隔塞。实不能容 排除异己之意。以 以此等奸侫之臣为相。不能保我子孙黎民 实乃社稷之大害。亦曰殆哉 非但于百姓遗祸,即国亦险矣。唯 独也。仁 圣君。人放流之 不使之在朝也,置之一方,谓之放;遣去不反,谓之流。迸 逐之。诸四夷 四方荒凉之地,与野人相处也。不与同中国 不使之居于内地。此 承上之意。谓 言也。唯仁人 仁者不蔽于私,故明,足以判贤奸;不屈于私,故断,足以神举错。为能爱人 能爱人,绝小人,即所以安君子也。盖小人不去,则君子不安。又意君子者,众人之所爱也,今仁君爱之,是与民公爱好也。能恶人 将奸相迸诸四夷之谓也。小人者,亦众民之所恶,仁君恶之,与民同恶之意。非仁德之圣君,何能至于此哉?

  【讲】此节言人君国之安危,在于得一相。若相国者,休休有容,断断诚一,无炫耀,无枝节,实能容天下之材,非但与黎民造福,子孙获益,即国之财用收入,亦必有可观焉。反之若用器量狭隘之辈为相,自显其能,排除异己,树党徇私,嫉贤妒能,不但黎民受害,子孙遭殃,即国之大体亦危险矣!惟有仁德圣贤之君,明足以照下,明此则不但不徇私,且永将此辈邪臣,放逐于四夷之地,使与野民同居,国内之人,免受其害。盖小人不去,君子不进,故有位者,择人须慎焉。但此事关系重大,若处之微有不当,即有大患,有位亦应有斡旋之法为是。如天下有可直之小枉,宜举直以化之,有不可容之巨奸,宜放流以绝之,此皆仁人君子,法天则也。若不如此,任己一时之忿,未有不遗患无穷者矣。如汉王允,穷卓党,招关东之变,因其昩孔子化枉之仁故也。唐武宗留三思,釀幸石之毒,因其违放流之絜矩矣。差用人之絜矩,用人者,须臾不可离也。


  
  见贤而不能举,举而不能先,命命:读慢。也;见不善而不能退,退而不能远,过也。好人之所恶,恶人之所好,是谓拂拂:音伏。人之性,灾必逮逮:音代。夫身。

  【解】:见贤 贤乃德行才能过人之谓。见贤,知人之贤也。而不能举 举、推荐也,任用也。举而不能先 言用之不当。命也 命读如慢,即怠慢意。言天下有贤才或不举,或举而不任之以重责,皆是怠慢了贤者,怠慢贤者,天必祸之。《兵策》云:“伤贤者殃及三世;妒贤者,身受其害;嫉贤者,其名不全;进贤者,福流子孙;故君子急于进贤,而美名彰焉。”有位者,其慎诸。见不善 不善,即无才无德之意。而不能退 退者,去之意,又迸之意。退而不能远 言不使之远迸四夷,而仍居国内也。过也 此过字最重,乃大过之过也。

  【讲】此言用人不能絜矩之过,如仁人放流之,能爱贤者,能恶不善者,是正也。此节是知贤不用,知恶不退,乃明知而不行,正是自欺之小人甚于不知者矣,违理甚矣,天岂不祸之哉!此乃柔中之恶,懦弱无断是也。柔中有三恶,此居其二,有此弊者,当自省焉。盖知而不行,莫如不知,不知贤人,犹冀其知,而有进用之时,不知恶人,犹冀其能知,而有退远之时,今知而不用不退,是绝天下人望也。贤者终无以行其志,恶者愈得以肆其恶,不仁甚矣。


  【解】:好人之所恶 如不善者谋政,必专务货财,殃及万民,人民皆恶之。人主知而不退,或退而不远,是好人之所恶。恶人之所好 如贤者得其所,必与民造福,民岂不喜悦之。而人主不举,或举而不任之以重任,是恶人之所好。是谓拂人之性 此即谓拂逆人性。逆人性,即是戕害自性。盖性者,人之所同也,背道而驰,如鱼离水矣。灾必 灾,天殃。必者,定然。逮 及也。夫身 一人之生存,仰赖自性,今拂性,即违天心,天必祸之。亡其性,性亡身亦不存,所谓身败名裂是也。

  【讲】此节之意,盖指能与民公好恶,顺人性,任君子,绝小人,即受天下人之崇拜,必爱之如父母。不与民公好恶,拂人性,逆天心,即受天下人之指摘,灾及其身。

  总结:自引《诗》之南山有台,与节彼南山至峻命不易,慎德重本轻末,此以上言好恶行恕道;泛指自秦誓至此,言好恶行恕,但指用人也,首言君子小人之分,次言人主任免得当,三言任免之不得当,至第四节言用人不当之害。盖用人一事,能否公天下人之好恶,关于兴衰甚大也。


  
  是故君子有大道,必忠信以得之,骄泰以失之。生财有大道:生之者众,食之者寡;为之者疾,用之者舒;则财恒足矣!仁者以财发身,不仁者以身发财。未有上好仁,而下不好义者也;未有好义,其事不终者也;未有府库财,非其财者也。

  【解】:是故 因上之故。君子 在位者。有大道 对用人言。必 定然。忠 衷也,由衷不欺之意,即诚之积于中之成功,故曰:“尽己之谓忠。”尽者、无也,无一毫人欲之间杂也。己者、我也,真我也。真我者,天理也。无间杂,则纯然天理,故忠字乃“中,心”组成。中者,正也,即心正之谓。但心正由格、致、诚而来,至此地步,内圣之德已纯,天理之存于内者尽矣,即“尽己谓忠”之浅意。信 实也,不虚之意,循物无违之谓,诚之行于外之成功也。言行之于事,皆纯乎天理,而不背也。以得之 得者,得其人也。骄 忠之反,矜高气浮之意。一腔之内,莫非私慾之充塞;一膜之隔,即有人我之观,欺其真好真恶之心,自欺之结果也。泰 信之反。奢侈放肆之意。言行于外事不能合乎天理,盛气凌人,傲慢失礼于大庭广众之间,恣意妄行。骄泰者,乃天理之亡也。以失之 失其人也。

  【讲】此节之意,用明平天下治国之要道,在于絜矩,能不能絜矩,在于诚不诚。盖行外王之事,须臾不可离诚,故格事物须感格,即此意也。忠信者,合而言之诚也,但有内外之分,忠是存诸内者,莫非天理;信是行于外者,亦莫非天理也;己与天地同体,浑然真空,体物无遗,生为圣,殁为神;心即理,理即心;人皆乐从,故得贤臣矣。骄泰者,忠信之反也;存诸内莫非私欲之充塞,是己非人,目空一切,骄傲放肆,谓之骄;发于外者,无一能合乎天理者,内外莫非人欲,浑浑沉沉,糊糊涂涂,人前失礼,谓之泰;虽欲絜矩,亦至不可能之地步。盖己所不欲,未见其不当欲,勿施于人,亦不见得不当施。好恶皆非,受世人之痛恨,贤才远避矣,非天不慈,乃自绝也。如此悲哉苦矣,故骄泰以失之也,可不慎哉!


  
【解】:生财有大道 生财有正大之理,非必以私意所为,聚敛之小术也。生之者众 国无游民。食之者寡 朝无倖臣。为之者疾 不夺农时。用之者舒 量入为出。则财恒足矣 言以此正大之道理财,则财常充裕。

  【讲】此节本慎德而来,言人君重本轻末,但财田亦国之急需,一日不可无者,若无理财之道,未免令言利之徒借口。今有正大生财之理,生众、食寡、为疾、用舒是也。盖君慎德轻末,为民造福,民皆携土来归,斯有人有土矣。以孝、悌、慈敎民,壮自为用,国无游民,生者众矣;朝无倖臣,食者寡矣;不夺农时,不劳民于春耕夏耘秋收之时,致废农业,俟闲暇时,王有所用必疾而迎之,如文王之经营灵台,不日告成即此意;此民足君亦足,民自愿贡赋,何忧财之不足也?用之者舒,用以支出而言;舒者缓也,言国收入充裕,君亦不过分奢侈,必量入为出,以备凶年饥岁,有备无患,财用常足;若不如此,丰年不备,一但多事之秋,窘于调度,虽财聚,而民散则不惶顾及。迫于费用,虽悖入悖出,亦不暇撰择,争民施夺,天灾人祸,相继而至,未有不灭亡者也。


  
【解】:仁者 指慎德忠信,能絜矩者。以财 散财也,此散财非指巧买人心归己者而言,只是不私其有之意。言仁者之人知生财有道,不私其有,民心归之也。发身 兴发其身,施惠于民,民爱戴之,则尊荣矣。不仁者 外本内末,不能絜矩,骄泰之辈。以 当“亡”字用。身发财 言不仁之人,以私意巧智,专务聚敛,聚财悖入,招来天灾人祸,为财亡身,愚之至也。未有 绝无是理也。上 位者。好仁 散财爱下。而下 众民。不好义 好义是民心忠君。者也未有好义 民心忠君。其事 指君之事。不终者也 终,是成就意。言君上爱民,民忠君,至于朝贡纳赋之事,必竭力图成,未有不速者也。未有府 宝藏货物。库 车马兵甲。财 财,指府库所藏之财,皆民之输于上者。非其财者也 民既竭力输贡,王存之于府库,以备有患,民之心皆必为君守之,岂有非君之财之理,盖君王不自私其财故也。


  
  孟献子孟献子:献子为卿不骄,礼贤下能,处己若虚,士多归之,历相鲁五十年,国人称为社稷之臣。曰:“畜畜:音许。马乘不察于鸡豚豚:音屯。;伐冰之家不畜畜:音许。牛羊;百乘之家不畜聚敛之臣;与其有聚敛之臣,宁有盜臣。”此谓国不以利为利,以义为利也。

 
  【解】:孟献子曰 鲁之贤大夫,仲孙蔑,礼贤下士,处己若虚,相鲁五十年,士多归之,人称社稷之臣。畜 养也。马乘 四马之数谓之一乘,下大夫。不察 计较。于鸡豚 鸡豚,小民之利耳。士之初为大夫,奉君命乘四马之车者,即不能与小民较鸡豚之利。伐冰 卿大夫。之家不畜牛羊 畜牛羊,亦民间之利。百乘之家 大夫采地之大者,禄食之丰,过于伐冰畜马乘之家矣。不畜聚敛之臣 臣,指家臣而言。百乘之家,税赋足兵矣。若用家臣,务聚敛税赋外,又多方苛求,搾取民财。不畜,言不用此等之侫臣。与其有聚敛之臣 若畜养这等侫人聚敛。宁有盗臣 莫如畜盗己之臣为安也。盗臣盗己,虽伤财而无后患。侫人欺民,是为盗国,激起公忿,遗祸无穷。此谓 上之言。国不以利为利 国不专私利伤民。以义 君子宁亡己财,不忍伤民之财,是义也。为利也 以义为利,方是真利,以财发身足矣。民皆衷心悦而诚服,岂不胜于夺民哉!


  
  长长:上声。国家而务财用者,必自小人矣。彼为善之,小人之使为国家,灾害并至,虽有善者,亦无如之何矣!此谓国不以利为利,以义为利也。

  【解】:长 人君。国家 言人君为家国之长。而务 专心致力。财用者 言外本内末,不明理财之道,专事聚敛者也。必 定然。自小人矣 由邪侫小人,建议倡行者。彼 人君。为善之 受小人之蛊惑,反以此祸国之臣为良也。小人之使 任也。为国家 既信之为良,必使之为政,行聚敛争民之事。灾 天灾如日蚀、星变、水旱、瘟疫。害 人祸也。害由人造,如人民怨叛,寇盗蜂起。并至 天灾人祸,相继而至。虽有善者 至此地步,国内虽有君子。亦无如之何矣 亦束手无策,虽人君用贤能救济,恐亦难挽回此頹势也。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 此节之结语,又以义为利结之,可见义方是利也。

  【讲】此节之意,是言畜聚敛之臣之为害,灾至则天心已去,天命不于常故也。害至,则人心离,财聚民散故也。败坏至此地步,人君虽悔,急于任贤救济,恐善者亦无从入手矣。利害如此,有国者,岂可不与人同好恶,以财发身,而以义为利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