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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學綱目決疑


明·憨山德清 著




大學綱目決疑題辭


  余十九棄筆研,三十入山絕文字,五十被譴,蒙恩放嶺外,于今十四年矣。往來持缽五羊,諸子謬推爲知言,時時過從問道,余卒無以應,若虛來實往,愧矣愧矣。間有以禅視者,余則若啞人吃黃檗耳。

  己酉秋日,偶乞食來,諸子具香齋于法社,余得捧腹,是諸子果我也。食訖請益,余但吐粥飯氣耳。含羞而別。舟還曹溪,思諸子飽我非壹日矣,竟莫酬嘗。有以顔子問仁章請者,余咿嗚而已。即有言不能遍,遍亦不能盡,而求悅可衆心者,談不易也。以諸子之食難消,腹猶果然。

  舟中睡足,聞侍者讀《大學》,聒我疑焉,因取經壹章,按綱目設問答以自決,且引顔子問仁章以參會之,如鼓刀然,兩半晌而卒業。讀之不成句,非文也。谛思自幼讀孔子書,求直指心法,獨授顔子以真傳的訣,余則引而不發,向不知聖人心印,盡揭露于二百五言之間。微矣微矣,豈無目耶,嗟嗟,余年六十四矣,而今乃知,可謂晚矣。恐其死也,終于泯泯,故急以告諸子,諸子年或過余半、未半者,幸而聞此,可謂蚤矣。如良馬見鞭影,壹息千裏,有若鵝王擇乳,豈不以此爲粥飯氣耶?是特有感于壹飯而發,願諸子持此以饷天下之餓者,非敢言博施也。

  
己酉中秋前二日

方外德清書于須陽峽之舟中



大學之道,在明明德,在親民,在止于至善。


  大學者,謂此乃沒量大人之學也。道字,猶方法也。以天下人見的小,都是小人,不得稱爲大人者,以所學的都是小方法,即如諸子百家、奇謀異數,不過壹曲之見,縱學得成,只成得個小人。若肯反求自己本有心性,壹旦悟了,當下便是大人。以所學者大,故曰“大學”。大學方法不多些子,不用多知多見,只是三件事便了:第壹要悟得自己心體,故曰“在明明德”。其次要使天下人個個都悟得與我壹般,大家都不是舊時知見,斬新作壹番事業,無人無我,共享太平,故曰“在親民”。其次爲己爲民不可草草半途而止,大家都要做到徹底處,方才罷手,故曰“在止于至善”。果能學得這三件事,便是大人。

  兩個明字,要理會得有分曉,且第二個明字乃光明之明,是指自己心體。第壹個明字,有兩意:若就明德上說自己工夫,便是悟明之明,謂明德是我本有之性,但壹向迷而不知,恰是壹個迷人,只說自家沒了頭,馳求不得,壹日忽然省了,當下知得本頭自在,原不曾失,人人自性本來光明、廣大、自在,不少絲毫,但自己迷了,都向外面他家屋裏討分曉,件件去學他說話,將謂學得的有用,若壹旦悟了自己本性光光明明,壹些不欠缺,此便是悟明了自己本有之明德,故曰明明德。悟得明德,立地便是聖人,此就工夫爲己分上說。若就親民分上說,第壹個明字,乃是昭明之明,乃曉谕之意,又是揭示之義,如揭日月于中天,即是大明之明。二意都要透徹。

  問:如何是至善?

  答:自古以來,人人知見,只曉得在善惡兩條路上走,只管教人改惡遷善,此是舊來知見,有何奇特?殊不知善惡兩頭乃是外來的對待之法,與我自性本體了不幹涉,所以,世人作惡的可改爲善,則善人可變而爲惡,足見善不足恃也。以善不到至處,雖善不善,故學人站立不住,以不是到家去處,非可止之地。以此看來,皆是舊日知見習氣耳。今言至善,乃是悟明自性本來無善無惡之真體,只是壹段光明,無內無外,無古無今,無人無我,無是無非,所謂獨立而不改,此中壹點著不得,蕩無纖塵。若以善破惡,惡去善存,此猶隔壹層,即此壹善字,原是客塵,不是本主,故不是至極可止之地。只須善惡兩忘,物我迹絕,無依倚,無明昧,無去來,不動不搖,方爲到家時節。到此,在己不見有可明之德,在民不見有可新之民,渾然壹體,乃是大人境界。無善可名,乃名至善,知此始謂知止。



知止而後有定,定而後能靜……(壹節)


  定字,乃指自性本體,寂然不動、湛然常定,不待習而後定者,但學人不達本體本來常定,乃去修習強要去定,只管將生平所習知見,在善惡兩頭、生滅心上求定,如猢狲入布袋、水上按葫蘆,似此求定,窮年也不得定。何以故?病在用生滅心、存善惡見、不達本體,專與妄想打交滾,所謂認賊爲子,大不知止耳。苟能了達本體,當下寂然,此是自性定,不是強求得的定。只如六祖大師,開示學人用心雲:不思善,不思惡,如何是上座本來面目?學人當下壹刀兩段,立地便見自性,狂心頓歇,此後再不別求,始悟自家壹向原不曾動,此便是“知止而後有定”的樣子。又雲:汝但善惡都莫思量,自然得見心體。此便是“知止”的樣子。所以學人貴要知止,知止自然定。

  靜字與定字不同,定是自性定體,此靜乃是對外面擾擾不靜說,與定體遠甚。何也?以學人壹向妄想紛飛,心中不得暫息,只管在知見上強勉遏捺,將心主靜,不知求靜愈切,而亂想益熾,必不能靜。何以故?蓋爲將心覓心,轉覓轉遠。如何得壹念休息耶?以從外求入,如人叫門不開,翻與守門人作鬧,鬧到卒底,若真主人不見面,畢竟打鬧不得休息。若得主人從中洞開重門,則守門者亦疾走無影,而求入者真見主人,則求見之心亦歇滅無有矣。此謂狂心歇處爲靜耳。若不真見本體,到底決不能靜,故曰“定而後能靜”。

  安字,乃是安穩平貼之義,又如安命之安,謂自足而不求余也,因壹向求靜不得,雜念紛紛,馳求不息,此心再無壹念之安,而今既悟本體,馳求心歇,自性具足,無欠無余,安安貼貼,快活自在,此等安閑快活,乃是狂心歇處而得,故曰“靜而後能安”。

  慮字,不是妄想思慮之慮,亦不是憂慮之慮,乃是不慮之慮,故曰:“易無思也,無慮也,寂然不動,感而遂通天下之故。”又曰:“百慮而壹致。”又曰:“不慮而遍”。正是這個慮字,謂未悟時專在妄想思慮上求,即壹件事,千思萬慮,到底沒用,也慮不到,多思多慮,于心轉見不安,今既悟明此心安然自在,舉心動念,圓滿洞達,天下事物了然目前,此等境界不是聰明、知見、算計得的,乃是自心本體光明照耀,自然具足的,故曰:“安而後能慮”。

  得字,不是得失之得,乃是不滲漏之義。聖人泛應曲當,群情畢照,壹毫不謬,徹見底原,壹壹中節,故謂之得。非是有所得也。初未明明德時,專用妄想思慮,計較籌度,縱是也不得,何以故?非真實故。今以自性光明齊觀並照,群情異態,通歸壹理,故能曲成而不遺,此非有所得,蓋以不慮之慮、無得之得,故曰:“慮而後能得”。言非偶爾合節,特由慮而合故。



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……(壹節)


  此釋上本末、先後之序,以驗明明德親民之實效也。就成己工夫上說,則以明明德爲本,親民爲末,蓋從根本說到枝末上去。今就成物上說,故從枝末倒說到根本處來。以前從壹心知止上,做到慮而能得,到此則天下事物皆歸我方寸矣。今欲要以我既悟之明德,以揭示天下之人,願使人人共悟,蓋欲字即是願力,謂我今既悟此明德之性,此性乃天下人均賦共禀者,豈忍自知而棄人哉?故我願揭示與天下之人,使其同悟同證,但恐負此願者,近于迂闊,難取速效,且天下至廣,豈可壹蹴蹴:讀“醋”音。意——豈可壹下子就可遍及。而遍,故姑且從壹國做將去,所謂知遠之近,若壹國見效,則天下易化矣。昔堯都平陽,舜宅百揆,湯七十裏,文王百裏,皆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之君也,孰不從願力來?余故曰:“欲,願力也”。

  身爲天下國家之本,經文向後,總歸結在修身上,可見修身是要緊的事。而此壹件事最難理會,豈是將這血肉之軀束斂得謹慎端莊?如童子見先生時,即此就可治國乎?豈是身上件件做得模樣好看,如戲場上子弟相似,即此可以平天下乎?故修身全在心上工夫說。只如顔子問仁,孔子告以“克己複禮爲仁”,此正是真正修身的樣子。隨告之曰:“壹日克己複禮,天下歸仁。”此便是真正治國平天下的實事。若不信此段克己是修身實事,如何顔子請問其目,孔子便告之以四勿乎?且四勿皆修身之事也,克己乃心地爲仁之工夫也。克己爲仁,即明明德也。天下歸仁即新民也。爲仁由己,此己乃真己,即至善之地。故顔子隳聰明,黜肢體,心齋坐忘,皆由己之實效,至善之地也。夫人之壹身作障礙者,見、聞、知、覺而已,所謂視、聽、言、動,皆古今天下人人舊有之知見,爲仁須是把舊日的知見壹切盡要鏟去,重新別做壹番生涯始得,不是夾帶著舊日宿習之見可得而入,以舊日的見、聞、知、覺都是非禮,雜亂顛倒,壹毫用不著,故剜心摘膽,拈出個“勿”字。勿是禁令驅逐之詞,謂只將舊日的視、聽、言、動,盡行屏絕,全不許再犯,再犯即爲賊矣。此最嚴禁之令也。顔子壹聞當下便領會,遂將聰明隳了,將肢體黜了,壹切屏去,單單坐,坐而忘,忘到無可忘處,翻身跳將起來,壹切見、聞、知、覺全不似舊時的人,乃是從新自己別修造出壹個人身來壹般。如此豈不是新人耶?自己既新,就推此新以化民,而民無不感化而新之者,此所謂“壹日克己複禮,天下歸仁”正修身之效也。不如此,何以修身爲治國平天下之本耶?

  心乃本體,爲主;意乃妄想思慮,屬客;此心意之辨也。今要心正,須先將意根下壹切思慮妄想壹齊斬斷,如斬亂絲,壹念不生,則心體純壹無妄,故謂之誠。蓋心邪由意不誠,今意地無妄,則心自正矣,故曰:“欲正其心,先誠其意。”

  知與意,又真妄之辨也。意乃妄想,知屬真知。真知即本體之明德,壹向被妄想障蔽,不得透露,故真知暗昧受屈,而妄想專權,譬如權奸挾天子以令諸侯,如今要斬奸邪,必請上方之劍,非真命不足以破僭竊。故曰:“欲誠其意,先致其知。”知乃真主,壹向昏迷不覺,今言致者,猶達也,譬如忠臣志欲除奸,不敢自用,必先致奸邪之狀,達于其主,使其醒悟,故謂之致。若真主壹悟,則奸邪自不容其作祟矣。故曰:“欲誠其意,先致其知。”

  物即外物,壹向與我作對者,乃見、聞、知、覺,視、聽、言、動所取之境。知即真知,乃自體本明之智光。此壹知字,是迷悟之原,以迷則內變真知爲妄想。故意不誠,不誠故不明。外取真境爲可欲,故物不化,不化故爲礙。是則此壹知字,爲內外心境、真妄迷悟之根宗。古人雲:知之壹字,衆妙之門、衆禍之門是也。今撥亂反正,必內仗真知之力以破妄想,外用真知之照以融妄境。格即禹格三苗之格,謂我以至誠感通,彼即化而歸我,所謂至誠貫金石、感豚魚,格也。且知有真妄不同,故用亦異。而格亦有二,以妄知用妄想,故物與我相扞格,此格爲鬥格之格,如雲與接爲構、日與心鬥是也。以真知用至誠,故物與我相感通,此格乃感格之格,如雲格其非心是也。且如驢鳴蛙噪窗前草,皆聲色之境,與我作對爲扞格,而宋儒有聞驢鳴蛙噪、見窗前草而悟者,聲色壹也。向之與我扞格者,今則化爲我心之妙境矣。物化爲知,與我爲壹,其爲感格之格,複何疑?

  問:真知無物可對,如何感格于物?

  答:真知其實內外洞然,無物可對而感物之理,最難措口。易曰:“寂然不動,感而遂通天下之故。”寂然不動,知體也;天下之故,外物也;感而遂通,格物也。感通雲者,不是真知鑽到物裏去,以真知蕩然,無物當前故也。真妄心境不容兩立,外物如黑暗,真知如白日,若白日壹升,群暗頓滅。殆約消化處說感通耳。以暗感明,則明成暗,今以明感暗,則暗自謝而明獨立,故雖感而本不相到,而重在明也。物體本虛,以妄取著,故作障礙。今以真知獨照,則解處洞然,無物可當情矣。以寂然不動之真知,達本來無物之幻物,斯則知不待感而自照,物不待通而自融,兩不相解,微矣微矣!故學人獨貴在真知,真知壹立,則明德自明,元無壹毫造作。大學工夫,所以言明、言知,而修、齊、治、平,皆是物也。

  問:始綱領說明德、親民、止至善,分明是三件事,今條目上只說明明德于天下,終歸到致知格物上,若壹件事,是何意?

  答:聖人此意最妙,千古無人會得此中八件事,單單只重在壹個“知”字。此知字即明德,乃本體也。前雲第壹個“明”字,有二意:吾向所解致知格物,乃用前悟明壹意,工夫已在知止中。“止”字即寂然不動之知體,知止“知”字,即第壹個明字乃工夫,此壹段已知致至極處,知體既極,則誠意、正心、修身之能事畢矣。如此則明德與新民,分明兩事,今欲明明德于天下,乃用第二揭示昭明之意。則致知格物,亦可就新民上說。且知止而後有定,是己立,謂知所止,則自己腳跟已立定矣;慮而後能得,是己達,謂已于壹切事物通達而不遺,目前無壹毫障礙,則法法皆真,豈非己達耶?其所以立、所以達,皆仗真知之力也。故今作新民的工夫,就將我已悟之真知,致達于萬物之中,萬物既蒙我真知壹照,則如紅爐點雪、烈日消霜,不期化而自化矣。故雲:“致知在格物。”物自化,故謂之格。彼物既格,則我之明德自然照明于天下,民不期新而自新矣,所謂立人達人也。如此則明德、新民只是壹事,三綱領者,壹而三、三而壹也。故此八事,只了明明德于天下壹句,且從家國而後及天下者,知遠之近也。明甚!

  問:如何格物就能平得天下?

  答:且道所格之物是何物?即天地萬物,盡在裏許。豈除了天地萬物外,別尋個物來格耶?若格物平不得天下,如何孔子說:“壹日克己複禮,天下歸仁。”且道天下又是何物?歸仁畢竟歸向何處去?參參。

  問:致知格物與克己複禮天下歸仁,如何消會?

  答:克己即致知,複禮即格物,天下歸仁即物格。

  問:學人不會。

  答:己是物,克是致知,複禮則己化,化己豈非格物耶?天下歸仁,何等太平氣象,是謂物格。

  問:正心致知,何辨?

  答:正心乃四勿,先將視、聽、言、動絕其非禮,但可修身正己,不能化物。若致知專在格物,則達人,其功最大,所以,大學重在致知。

  問:格物、物格先後之旨?

  答:前八事著先字,總歸重在末後致知上,此是說工夫。今從“物格”說至“平天下”,著後字,亦是提起知字,要顯向後七事,都是知字的效驗耳。學人要在此知字上著眼。前雲:致知格物者是感物以達其知,此格字是感格之格。今言物格而後知至者,是藉物以驗知體,意謂彼物,但有壹毫不消化處,便是知不到至極處,必欲物消化盡了,才極得此真知。如此則物格之格,乃來格之格,所謂神之格思的格字,正是天下歸仁之意。物都來格,方是知之效驗,所以格物、物格,學人須要討分曉,若物都來格了,則壹路格去,直到天下平方才罷手。聖人意旨了然明白,只是要真實工夫做出,乃見下落。

  問:自天子以至于庶人,壹是皆以修身爲本,既雲只壹“知”字,如何歸到修身上?

  答:不從修身上做起,不道向虛空裏做?所以,聖人分明示汝“克己複禮天下歸仁”,以己即己身,乃是我最親之壹物,比外物不同。克己乃是我致知,先致在己身壹物上,若將自己此物格了,然後格天地萬物,何難之有?故通以修身爲本。

  問:格有三義,謂扞格、感格、來格?

  答:三義通由壹人而發也。請以喻明:昔杞梁之妻善哭,夫死哭之,初哭則裏人惡其聲、厭其人,故聞其哭則掩耳,見其人則閉目,以其哭異乎人之哭也。其妻亦不以裏人厭惡而不哭,哭之既久,裏人不覺而哀痛之,亦哭,哭則忘其厭惡也。厭惡忘,則心轉而憐之矣,其妻亦不以其人憐己而不哭,終哭之不休。久則通裏人人皆善哭矣。人人皆善哭,則忘其哀痛,而不見若人之爲哭者,人人善哭,哭久則通裏以成俗,俗成則人人皆謂自能哭矣。人人自能哭,則視杞梁之妻猶夫人也,不異己而與之周旋密迩,則無不忘也。且杞梁之妻之哭,非哭其夫也,哭其天也。天乃終身所依賴者,失則不容不哭也,恸則終天之恨也。以知天不容己,故哭亦不已。奚以人厭惡而可已耶?藉使通裏之人日日而詢之,哭更哀也。殆非有意欲人憐己也,豈詢而能止之?即白刃在前、鼎獲獲:讀“貨”音。即古代的大鍋,鼎獲常用爲極殘酷的刑具。在後,威而止之不能也。何耶?以此天外無可哭者矣。初哭而人惡之者,以哭之痛特異于人也,扞格也;哭久而人人皆痛者,以哭之痛,切于人心,故人人皆自痛,非痛杞也,感格也;蓋久而通裏善哭以成俗,則不知哭痛自杞出,抑視梁妻直類己焉耳,斯則來格也。此言雖小,可以喻大。


  此憨山大師所著《大學綱領決疑》也。大師居曹溪,章逢之士多負笈問道。大師現舉子身而爲說法,今年過吳門舉似謙益曰:老人遊戲筆墨,猶有童心,要非衲衣下事也,子其謂何,益聞張子韶少學于龜山,窺見未發之中,及造徑山,以格物物格宗旨,言下叩擊,頓領微旨。晚宋稱氣節者,皆首子韶,徭今觀之,子韶抗辨經筵,晚谪橫浦,執書倚立,雙趺隱然,視少年氣節,殆如雪泥鴻爪,非有得于徑山之深,而能然乎?今之爲子韶者,願力不同,其以世谛而宣正法,則壹也。扁鵲聞秦人愛小兒,即爲小兒醫。今世尚舉子,故大師現舉子身而爲說法,何謂非衲衣下事乎?子韶嘗雲:每聞徑山老人所舉因緣,如千門萬戶壹踏而開。今之舉子能作如是觀,大師金剛眼睛壹壹從筆頭點出矣。

   萬曆丁巳四月

虞山幅巾弟子錢謙益焚香敬題